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一边拉二胡一边教我唱歌。“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这是父亲教给我唱的第一首歌。父亲喜欢这首歌,常常让我把这首歌献给家里的来客,我唱歌父亲拉二胡伴奏,这情景至今令我难忘。

父亲是中学教师,听母亲讲,父亲年轻时在大学校园里就是文艺宣传骨干,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尤其钟爱二胡。打我懂事起,他的闲暇时间都在拉二胡,记得每到周末,父亲从学校回到家,常常取下墙上的二胡,拿一张小板凳坐到院子里,腿上放一块布,二胡置于其上,运起弓来,清脆优美的二胡声顿时萦绕在宁静黄昏乡村的上空。这时的父亲是那么安详,那么悠然,仿佛到了一个心驰神往的地方,一个物我两忘的境界。父亲轻松欢快地拉了一曲又一曲,悠扬回荡的琴声,时而委婉低回,时而激越高亢,在外面贪玩的我和小伙伴们都不由自主地跑着赶来听。不少村民也过来凑热闹。全场一个个屏住气息倾耳聆听,陶醉其中,不知不觉,一轮明月已爬上了天空,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恬静地窥视着人间《二泉映月》图。

我对父亲的那个“宝贝”很好奇,有时趁他不在家,摞上几只板凳摘下来把玩,奇了,那只在父亲手里发出各种美妙声音的二胡,样子却很丑,没有琴头,杆子的顶尖就像木工手里的木头楔子一样,一边是胡琴的本色——暗红色,另一边则是一块黄褐色的疤痕。

小时候,父亲的大腿经常是一边托琴筒,一边托我的头,我就这样听着父亲的琴声渐渐入眠。受父亲影响,很小时的我已经知道这世上有个叫阿炳的盲人,创作出了《二泉映月》《病中吟》《江河水》等名曲。我也特别喜欢二胡,原本父亲不让我动他的二胡,就是断了一根马尾他也会心疼好一阵子,但当他不在家的时候,我时不时偷偷地取下来瞎扯。说来也怪,时间长了我还真能拉出些调调儿,父亲逢人便说我是无师自通。

就这样二胡音乐在我家就没停过,直到我长到十三四岁时,那年春节我们全家人都走亲戚去了,只有奶奶自己在家,姑妈带着我表弟来我家,表弟临走时趁人不注意拿走了父亲的那把二胡,追回时早已“身首异处”。那时父亲难过了好一阵子。几次他想再添置一把,但是家境拮据,一直到我来菏泽求学,父亲前来看我,顺便到了琴行一趟。父亲看好了一把二胡,打算买下,一问营业员需要四五百元,只好作罢。我暗暗下决心,等自己将来参加了工作,一定要为父亲买一把上好的二胡。就在我临近毕业的1990年7月,父亲却由于常年躬耕教坛,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父亲渴望已久的二胡成了他永远难圆的梦。

现在,每当听到二胡音乐,我眼前就会浮现出父亲拉二胡时那陶醉的神情,那时物质上贫乏的父亲精神上却是富足的,乐观向上的。我可以说,现在就是观赏一场歌舞晚会,也不一定能赶得上父亲那时一次拉二胡独奏的精神享受啊。父亲不怕困难,不怕挫折,乐观向上的精神,真的值得我学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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