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得可太久了。

去年写了一篇批评《不爱我就拉倒》的文章引起了争论,自那以后我就想每次周杰伦出歌我就写一篇乐评,然而杰伦鸽一鸽就是一年。

我对拍摄MV几乎没有经验,写词能力也几乎等于文盲。因此这两个方面我不太会涉及。只针对音乐方面。

先上总结,时间不够的朋友适用。

这首《说好不哭》,是周杰伦“单曲三部曲”中整体水准最高的一首,略高于《等你下课》,然后才是胸肌 。这首歌具备“周氏情歌”的大多数特征,可以作为这种风格的一个概括。因此“没有创新”不应该算是不足之处。完毕。

正文开始。

一、一些碎碎念

杰伦在写新歌方面一如既往地“偷懒”。

还记得去年年底周杰伦拍了一个香水广告吗?那个时候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写乐评,后来的确鸽了,因为信息量撑不起一篇文章。不过那个旋律我还是记得很清楚,因此《说好不哭》开局就告诉了我这是一首类似《蒲公英的约定》和《彩虹》的纯音乐改编歌曲。

这没有什么不好,因为这首歌的确称得上“巴味十足”,旋律水准很不错,简单但让人印象深刻。当时听到广告配乐我就预感他八成会按照这个直接写出新歌,因为不写成歌可惜了。类似地,天台爱情的插曲《水管的友情》一人血书改编成新歌!

(原文写了《兄弟的安慰》,属实大脑短路)

二、关于歌曲的和弦结构

这首歌的和弦结构很周杰伦。歌曲是bB大调,主歌部分用的和声结构是:

1 - (7∅ - 3M7) - 6m7 - (5m7 - 1Mm7) - 4 - (3m - 6m) - 2m7 - 5Mm7

副歌的和声结构是:

1 - (7∅ - 3M7) - (6m7 - 6m7/5) - 4 - 5 - 1sus4 - 1(5)

(心好累,偷懒不打罗马数字导致五级属七和弦变成了“57”,所以特地用“5Mm7”来指代,同样见“1Mm7”。后面改成罗马数字算了。)

这是周杰伦最喜欢用的和声结构之一。我之前也写过一片回答吹周杰伦,说的就是他很喜欢用“2-5-1”结构来引导重要的和弦,比如用Gm7的2、5级A∅-D7来引出Gm7,比如用Fm7-bB7来引出四级和弦bE,后面的436251就更不用说,虽然在李裁缝被华晨宇怼完之后4536251已经处于鄙视链底层了,但是周杰伦的牛逼之处在于再烂大街的和弦他都能写出独特的牛逼的旋律,《退后》《轨迹》把卡农写出花来,《最长的电影》《说了再见》《说好的幸福呢》就是4536251的杰出例子。

主歌的和声结构可以在《手写的从前》《听爸爸的话》都可以找到,喜欢音乐的朋友可以去听听看。这个“514”的结构里存在一个离调的bA音,私以为这个音响效果非常漂亮。

副歌用到了一个很常用的bass line,就是在Gm7和bE之间插入Gm7/F,实现一个低音二度下行。其他比较常规。

小结:以上和声方面的运用就是周氏情歌的标准结构,因此这是《说好不哭》代表周氏情歌的第一个方面。

三、旋律

副歌旋律是和广告歌的旋律的完全一致:bilibili.com/video/av68039336?from=search&seid=17165600491241130381 。这个视频可以参考。主歌部分也很相似,但我印象不深刻,等我回去重新听听广告歌吧。

终于来到最能体现周氏情歌的环节了!旋律,就是周杰伦立身华语乐坛的核武器。创作旋律的能力是谁都替代不了的。通过训练,你可以具备商业编曲、混音的能力,也可以写出中规中矩的旋律,但是你就是写不出周杰伦的旋律。我没有能力去穷尽周杰伦的作曲特点,只能说说我印象深刻的。

“3+1”结构

很好理解,3句一样或几乎一样的旋律,配合流动的和弦,第四句稍作改变。在此基础上可以做变形,比如第三句略改编,第四句变化明显这样,所谓“起承转合”。参考曲目《龙卷风》《你听得到》《爱情悬崖》《半岛铁盒》《火车叨位去》《分裂》《简单爱》等等。这种结构通常利用的是1.6.4级对1235四个音的宽容性,然后配合和弦形成的,你说容易写也的确容易,但是你要写出花来,还是得看周杰伦。

2.无桥段(指Pre-Chorus)的设计

周氏情歌包括两种,一种是有Pre-Chorus的,另一种没有。Pre-Chorus就是《说好的幸福呢》的“时间过了/走了/爱情面临选择/。。。”这一部分,专门用于桥接主副歌的段落,一般有一下几个特点,或者说这几种方式来处理:

说了这么多,这首歌其实是不存在Pre-Chorus的。。。因为周杰伦的很多Pre写的特别漂亮,所以我这里不得不提出来。那么面对没有Pre-Chorus的结构,应该怎么衔接主副歌呢?

周杰伦很聪明,因为他是玩切分音的大师,是节奏重构的大师。他懂得怎么用细微的节奏变化和旋律微调,来达到“明明差不多为什么听起来有那么点不同”的效果,并自然而然地衔接到副歌。这个时候就到了数字简谱大法发挥的时候了:

主歌解析:

第一段

23323 23323 23324321

23323 23323 233265321

16161 61611 16162321

56161 6161 16162123

第二段

23323 23323 23324321

23323 23323 233265321

16161 16111 16161 16111

16161 16161 2232

可以看到标出的粗体是旋律上的不同,这还不包括节奏的细微变动,我实在没时间做简谱。你也可以看出,周杰伦很爱用161616161616161616。上一首这么铺张浪费的是《稻香》。但是不得不说16161的旋律也好,说唱也好,的确是周杰伦很爱用的。尤其是几个下滑音处理得像是说话(“在意着”“解释着”等),也是他的显著风格。

回来谈谈他怎么把Pre-Chorus的功能安排在副歌最后一段上的。总结如下:

3.副歌旋律:不打在点子上

也就是所谓的重拍移动。又一次说,周杰伦是切分音大师,总能够恰到好处地对某个音进行16分音符或者32分音符的细微的位移,就能让人感叹“巴味十足”。

副歌第一句“看着你难过”的看和你、第三句的“微笑放手”的笑和手,都是提前出现,就让本来稳定的鼓点变得富有动态了。第二句最后一个“说”字,比预期的延后16分音符,又是十分舒服。让整个简单的结构获得丰富的律动,这就是周氏情歌的特质之一。

四、编曲

周氏情歌的编曲已经形成固有套路了,不难,但是十分好听,也富有细节。十分适合编曲初学者进行模仿学习。(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够把周氏情歌的套路摸清楚了,你就可以出去靠这个做流行编曲挣点钱了。)

简单概括一下。这首歌不出意外又是出自黄雨勋之手吧。整体结构如下:

前奏钢琴先进,再突然吉他弦乐什么的来一下又收住;主歌又是干净的钢琴,这个要来好久;钢琴节奏型略改,加入弦乐提升丰富度,在进入副歌之前考虑加点和声;进入副歌,这只是第一段,别太high,弦乐吉他钢琴搭配一下,可以来点小打音色,千万别进鼓;副歌唱完了?两条路给你选,第一条:鼓可劲造,贝斯啊,扫弦啊,有电吉他更好,整点电子合成器来也行,反正要热闹;第二条,赶紧收住,回到纯钢琴,然后再走一次前奏的套路,反正第二段主歌总要打鼓了;稳定发展,到副歌相对第一段就多了个鼓贝斯,可能会砍掉一段主歌;安静下来,第三遍副歌又是钢琴伴奏。注意在一半之后赶紧啥乐器都怼进去,别怕浪费喽,有必要就升个调;再一次回到钢琴,简简单单结束。

以上这样就可以整出一首周氏情歌了(误)

这个结构太常见于周杰伦了,《说好的幸福呢》《一点点》《搁浅》等等。当然进鼓的时间可以调整。反正就是简单动听。

这首《说好不哭》的究极大彩蛋就是阿信了!五月天也是那种天生有好感的乐团,果然是个杰迷就是五迷。。所以间奏部分一开始的旋律是改编《突然好想你》的,而第二句是改编《说好的幸福呢》的。具体如下:

突然好想你:67 1 3 2 12 5 2 1;说好不哭:12316 3 2 12 5 2 1(最后一个1用了#4级的半减七和弦,秒啊)说好的幸福呢:6714434 71255#45 567 6;说好不哭:6714434 6714432(一个432就转到F和弦之间连接主歌,秒啊)

然后说一个我比较喜欢的细节,就是军鼓。我第一次留意到周杰伦的情歌里的军鼓有相对丰富的滚奏了!显得有动感,有层次感。(滚奏, 就是连续哒哒哒哒好几个音那种)

总结一下,编曲的结构也好,配器选择也好,音色的特点也好,几乎都是套公式解题了,公式很好用,也非常符合题意,给个85不为过吧。

五、演唱

阿信的唱法使得他的声音共鸣比杰伦好一些,不过阿信的存在似乎也促进了杰伦的发挥,加上混音时候的一些处理,两个人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互相吃住了,这是我喜欢的点。

但是我不太喜欢第二段副歌两个人合唱一个声部。因为细微的音色差距、时间差距、音调差距就会导致高频相位抵消,我真的无法接受四个人以下的齐唱同声部。反而是他们再叠唱了和音在后面,我总觉得中间声部两个主旋律重叠了好没必要呢。

然后是周氏情歌的重要法宝——背景人声。周杰伦曾经在星晴里用了21轨和声创造了那么丰富的听觉空间。其中一个特点就是一唱一和,重要例子《彩虹》,“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睡得着)”等。在《说好不哭》的第二段主歌,这个手法直接玩花了。一唱一和,若即若离,时而用来补充,时而用来回答。又是那句老话——“巴味十足”。

五、混音

谈到混音,我记得去年说过胸肌歌的人声和钢琴太分离了,不过去年挺久了也还算可以接受,今年这方面的确有所改进,虽然人声混响发送量依然极低,频段覆盖也不高,但是整体的一体性更好一些了,声音密度大,响度也合理。最让我开心的是军鼓的处理终于被重视了!

大家可以去听《开不了口》那个散装军鼓,或者《听见下雨的声音》的似乎被人声加了侧链压缩器的军鼓,这两个就是周杰伦歌曲混音质量参差不齐的“杰出代表”。

军鼓的混音在我的审美中就应该是明确,有力,响度均衡的。就应该在200-300Hz让一部分给人声,然后来一个1176压缩器给个ALL ratio和第一档的attack,狠狠教训一下放松的音头。这样才能从各种声音的枪林弹雨中脱颖而出。很开心,这首歌做到了。

当然过犹不及的是最后“为我的梦加油”之后的那几下军鼓属实把我的耳朵震坏了。响度有点收不住的感觉。

其他的混音细节可能会补充,第一版先就这样。

六、几句话谈谈歌词

这次终于是方文山出山了!讲真,学做蛋饼和胸肌这两句都让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尴尬到了,要不是周杰伦旋律牛逼我可能不会听第二次。很开心的是方文山终于肯营业了。虽然这首歌的歌词没什么优点,但是就是没有明显的缺点,整个歌词看一遍我个人感觉拖沓,空洞无物,但是就是很顺嘴,唱着唱着就出来了,还感觉大概懂了是个什么故事。方文山有一种魔力吧。

七、真心话的总结

去年挺到胸肌实在把我听傻了。那个场面历历在目,心狠的老杰迷会直接骂,心软的会圆圆场,打几个“笑哭”表情,知乎首次吹杰伦不是政治正确,大概是这样的。当然《不爱我就拉倒》不至于这么不堪,但的确是不太严肃的。音乐制作上的确有可圈可点,但是几句歌词真的影响整体的听感呢。。。

所以这首《说好不哭》,中规中矩稳定输出,就可以获得很好的口碑的。听到了很多歌的影子,所以我重复地强调,这首歌可以作为周氏情歌的代表。它的确囊括了几乎所有的特点。如果杰伦不想做音乐实验了,那就出这样的简单好听又具有个人特色的歌来听吧,杰伦好写,而我爱听。我也不知道这首歌杰伦有多用心去做,但是这首歌会让我想起我很努力学习音乐的时光,因为我就是模仿周氏情歌学起来的编曲,所以我对这种风格有特殊的感情,可能我会评价不太客观,但是这就是我想说的。

好困了,先睡。有什么想补充的以后再来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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