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我不知道他们演奏的是什么曲子,也许是《阳关三叠》?“总是关山旧别情”,听着这惜别的曲调,看着雪上空留的马蹄迹,诗人想些什么?是对行者难舍而留恋,是为其“长路关山何时尽”而发愁,还是为自己归期未卜而愁怅?二胡曲正是表现了悠悠不尽的人生意境,也怪不得张爱玲在她的《倾城之恋》的结尾也用了胡琴做道具:

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将蚊烟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传奇里的倾城倾国的人大抵如此。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联想阿炳的一生,想来人琴合一,曲终人散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的舅舅年轻的时候,正是文革热火朝天的时候,由于是地主出身,万般无奈,便只身背了一把胡琴跑到东北去了。现在那把胡琴还挂在他的墙上,经常在劳累了一天之后,用它同村子里的老少爷们乐上一曲。回想当年,带着一把胡琴,只身跑到林海雪原,带着对时势的忧伤和无奈,带着对白发老父亲的思念和愧疚,那断肠的曲子是怎样回响在一个年轻人的心里,是怎样把寂寞和忧愁赶走?

有一次同事在车上跟我一起听二胡曲,劝我说,要多听一些欢快的曲子,不要听这些忧伤的曲子,对心情不好。我忽然想起席慕容的《出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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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

谁说出塞曲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

想着黄河岸啊阴山旁

英雄骑马啊

骑马归故乡

音乐是一种轻灵的东西,而生活又是多么沉重。

我终于明白,没有音乐的生活是残缺不全的生活,没有性灵的生活,是在精神上失衡的生活。

请君听我歌一曲,与尔同销万古愁。是二胡让我明白李白为什么总说什么万古愁,那就是古今中外,人类的痛苦忧愁、虽然异时异地,但是对生命的感受都是一样的,相通的,古人心也即今人心,今人心也即古人心。

只要一听到那一唱三叹的二胡声,我的灵魂便生活在过去,生活在现在,生活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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