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郑健igor
2022年，QQ音乐“古乐疗愈”特别企划，邀约国乐大师冯满天，跨界先锋音乐家朱序芝，3D疗愈音乐家秦毅，青年作曲家、钢琴家常乐，基于曾侯乙编钟1:1复制件的首次高精度数字采样音源，进行了全新的风格多元化的音乐创作，让这套名扬四海的古老乐器焕发新生。
该企划所采用的编钟音源，是在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学术指导下，腾讯游戏“中国传统器乐数字化保护”项目的最新成果。经过QQ音乐品质音乐家几个月的探索和创新，新专辑《古乐疗愈·听见数字山河》2023年2月问世。这是继1989年中国唱片总公司发行《千古绝响》后，再次获得湖北省博物馆官方合作认可的曾侯乙编钟音乐专辑。
无论是从中国传统器乐保护和活化的角度，还是从创新性和可听性的角度而言，新专辑都可谓反响极佳。结合作曲家本人的现身说法，我作为其中部分作品的监制，对作品作一些简单的个人解读，希望大家能了解新作的诞生始末和音乐的创作思路，并更多地关注新音乐的写作。
冯满天：“两千多年前的编钟和现在的阮音色相和，编钟在古代是重要的礼器，它的音色奠定了中国音乐的基本审美观价值观，是中国音色的DNA，流淌在每个中国人的血液里。这是一首守正创新的作品，‘正’是中国古典的中正，‘创新’是这个时代的态度，以创新连接古典，通过中国古乐的当代应用，创作者和听者可以一起步入古乐藥音的神妙化境。”
冯满天老师对编钟进行了一次空间维度的解构，编钟在深山藏古寺的意象中化作来自远近高低的“禅院钟声”，流水声贯穿整个作品，大阮独奏让人忘却旋律，似乎是对唐代鸟窠禅师“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或是宋人顾逢“曲罢炉香在”的一种音乐回应。虽是古风，但《古乐藥音》大阮的和弦能让我立刻联想起武满彻、Leo Brouwer的吉他作品，新作依然具备现代性。
朱序芝：“自检是面对过去，检索自我信息及身份的认定；修复是面向未来，做出缺陷的弥补和更新。如果站在此时此刻的一个时间点，编钟的声音所携带的气质和那个世界，于我们而言，是陌生而遥远的，这如同我们对未来世界的想象一样遥不可及。久远的过去与遥远的未知两个坐标，对当下的我们同样充满神秘与未知。音乐在一种无法琢磨的氛围中，编钟犹如一个自动装置，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既裹挟着远古又预示着未来，结合数码、随机故障艺术等，在风和时间的流逝中回荡，模糊着过去与未来的边界。”
朱序芝为曾侯乙编钟（音色）和合成器创作的两首新作，延续着他丰富的声音想象和音乐哲思。《古钟的自检与修复 I》是一首曲式布局经过深思熟虑的作品，穿越时空，向远古（的人或事或某种未知的存在）提出疑惑，摸索或自省过后，“混沌”化作音律，给出了让人满意的答案或解决方案。回到当下，预示未来，但未来却依然充满了不确定性。这首作品，似乎也是朱老师独自在工作室通宵达旦探索这套编钟的各种可能性的真实写照。
《古钟的自检与修复 II》的开头充满童趣和幽默感。8比特合成器音色的运用以及低像素游戏感，在上世纪80年代经历童年时光的朋友一定不会感到陌生。正如作曲家在创作时跟儿子所说：“爸在写一个糖果的曲子。”让我感到赞叹的是，“不可知论”或人类的渺小最终在作品的尾声表现无遗——我们都只能无条件地接受宿命。
秦毅：“编钟和钢琴这两件不同地域、看似无关的乐器在共同的泛音频率上激振、回响、呼应，似乎由共振形成一个新的时空，甚至萌发出潜在的意识与生机。音乐中每一个音的发声和逐步消失的余音都值得被关注，好似每个生命的迭代和生长。”
较之同专辑的其他三位作曲家的新作，秦毅注重强调编钟作为一个整体，在特定空间（比如此次的采样地湖北省博物馆编钟馆）奏响的本真特性，为听众了解这套远古的乐器提供了一个较为直观的现实视角。就风格而言，《远古的意识》属于相对晦涩的无调性范畴，而《沉音之境》则属于可听性更强的新世纪音乐。
常乐：“如曲名所介绍，我用钢琴作为主要配置，辅助编钟作曲，风格大致是较为严肃的现代与古典的融合。我希望用比较新的声音去融合这两个互相不太熟悉的乐器，发掘更多美好的、有趣的声音。”
常乐：“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编曲，我很享受这个过程，并促使我有了更多的灵感与创作欲望。这首作品我在编钟与钢琴二重奏的基础上增加了律动与不同的声音，因此也获得了不同的效果与情绪。”
常乐：“这首作品由一段钢琴的四句音型与编钟依次叠加不同的声音，和一段Solo组成。乐曲一开始律动是三拍，进入节奏后转为四拍，不过有趣的是钢琴与编钟的音型没有任何变化。”
常乐的作品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是音乐的叙事性。《编钟与钢琴二重奏》是一首叙事曲，于我个人而言，它似乎是在回顾一段不可能的相恋，这也许是对常乐“融合这两个互相不太熟悉的乐器”的创作动机的回应。凌晨三点，飘雪，独自走过西安钟楼，二重奏在我耳边响起，唤起了我的记忆，让我思绪万千……Remix的版本，为叙事增加了一些确定性，比如场景和质感，但它依然是一段略带伤感的故事，催人泪下。
《殿庭之上》的精妙之处，在于在编钟和钢琴的基础之上，融入带有强烈的华彩和即兴特性的电声吉他，狂喜或躁动过后，神来之笔的钢琴旋律让一切恢复平静。
由于混响延时、需要多人协作演奏等自身的特性，现实的编钟并不能按以上部分新作的节奏设计进行演奏。这些兼备可听性和解构实验性的作品得以问世，得益于“听见数字山河”古乐疗愈音乐企划。几位作曲家丰富的音乐想象力和娴熟的创作技法，更让编钟突破演奏局限，能被更多人所听见，在当下获得一个全新的艺术表现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