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回老家,很多年轻人都不认识了。而下面史家院子的婆婆,也认不得我了。妈就说,他就是以前拉二胡吵得你们睡不着觉的幺娃儿。

史婆婆一下子记起来了。“呵呵,原来是他。”

大家一下子笑了。

我家本来是有个空壳子的二胡,后来爷爷打死了一条蛇,剥了蛇皮蒙起来,再后来父亲从别处找了两个弦绷起来,一个二胡就做成了。

那是一个夏夜,我们在院子里乘凉,父亲做好后,告诉我怎么调弦,说“一个是1,一个是5”。然后示范,断断续续的给我拉了一首南泥湾。

而正在做饭的母亲,听到熟悉的曲调,她也在厨房里跟着大声唱起来。

二胡属于弦乐器,音准不像风琴这些是调好的,要自己用手去触摸。对于我这样一个从没上过音乐课的农村孩子,肯定是谈不上什么音准的。所以常常想拉个南泥湾,可能实际上出来的有点象东方红。甚至干脆就是不着调。

老实讲,没有音准的曲子,听着实在是难受。

老妈本来也还是村里文娱积极分子,开始还想跟我的曲子哼哼。后来实在是受不了。说,“你要拉你到土梁那边去拉吧。不要吵到我们。”

最和蔼最温和的邻居幺幺,也都过来说我好几次了,“幺娃,你拉二胡拉的真是很孬啊。好难听哦”

好吧,那我就走吧。我到上面竹林去拉总行了吧。可竹林边还住了我70岁的奶奶呢。一直对我疼爱有加的奶奶也受不了了。到后来,她直接说,再到竹林这里来拉,要把二胡给我拿去摔了。

就这样在大家的抗议和驱逐下,我经常煞有介事的,演奏了”两只老虎,南泥湾,洪湖水浪打浪(前半部分),熊猫咪咪,等等。

但每次练习我都坚持不了半小时,我自己也觉得难听,因为根本不是那个调调。作为一个农村放牛娃,我完全低估了这种弦乐器音准的难度。

就这样坚持了几个月。

暑假的一天,我正在家里练习,江湖演艺团团长彭先生来我们家了。

彭先生带了一个小孩子的演出团体,这在当时可不简单,放到现在就是一个娱乐唱片公司老板啥的。他带了二三十号人,还有动物,猴子,马什么的,走村串寨的到处演出,刚好那段时间到了我们那儿。

彭先生果然不一般。他拿起二胡,先帮我调了下音。然后首先演奏了赛马,然后是二泉映月。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被音乐所震慑。尤其是二泉映月。也许彭先生自己漂泊流离的经历和这曲子所描述的挺相近的。所以他拉的特别有感触。如泣如诉。

末了,我似乎还看见了他眼中的泪光。

这么些年过去了,我的二胡水平依然还是停留在拉两只老虎的阶段。没有老师指点,或者自己的悟性也就如此而已。

可是我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喜欢上了音乐。

或者说喜欢上了这种用声音表达感情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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