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月光如水

那一夜月光如水

那一天是八月十五，本来约好了去找老乡的，因为老乡有事，就跟老八呆在寝室里。我们的寝室在三楼，屋外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愈发显得寝室冷清。

老八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我们坐在寝室聊着平时很少触及的话题，知道老八有一个相对较为贫困的家庭，有一个在外面打拼的哥哥，家里还有一个妹妹。聊着聊着，我就建议出去走走，中秋赏月也是雅事。

外面也冷清，大家基本上都有约会，或老乡，或朋友，或恋人。如果不是老乡爽约，我也出去了。

从寝室到校门口不远，拐个弯，经过电机楼和电机楼前的假山池塘就到了。池塘里养着荷花，荷花基本都谢了，残枝在月光下，直直兀立，秋风吹过，荷花残枝不动，旁边的柳树簇簇动了，平日里清新可爱的柳叶有沙沙作响。听不到蛙鸣了，不知名的秋虫似乎也被这月色镇住了，四下里极为安静。

隐约有声响传过来，声音不大，轻柔，秋雨绵绵般丝丝入耳，些许乡愁勾起来了。

这中秋月明夜，有人在弹琴。我和老八循着声音，来到了电机楼，声音就从电机楼一楼大教室传过来的。我们来到大教室门口，轻轻推开教室门，教室里灯火通明，诺大的教室就一人怀抱着吉他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上，圆头圆脸，穿一件汉服，黑色盘扣，脚上穿着圆头布鞋。这个人我们认识，是土建系的老师，我们的理论力学就是他给上的课，言语不多。理论力学不是我们电机系的主课，因此我们和老师交流不多，老师本来话语也不多，上完课夹起讲义就走。

不知道他会弹吉他，而且是古典吉他。

老师似乎沉浸在曲中，没有发现或者没有注意我们的到来。我们不敢惊动他，就站在教室门口，屏住呼吸，静静的听。

老师正弹《彝族舞曲》，清清沥沥的花雨，温柔的包裹着我们。

吉他曲由慢到快的展开，犹如看到了朦胧的月色下轻雾缭绕。优美抒情的慢板旋律，柔美、轻巧、富于弹性，似乎看到了彝族少女婀娜多姿翩翩起舞，细腻而含蓄。接下来的快板，欢快，刚劲有力，彝族青年粗犷、热情爽朗的形象和健美膘悍的舞姿如在眼前。随着音乐逐渐趋向柔和，引出一段优美、抒情、悠扬的旋律，仿佛是彝族美丽的少女们，象天仙一般自天而降，飘然回入群舞的行列，徐徐地，音乐又转入强烈的快板上，将彝家的欢乐推向最高潮。随之而来的引子的再现，使人们的情绪由激动转向心头涌起的无限幸福感。渐渐地乐曲进入尾声，音乐又回到了所描绘的意境，夜深、人静、尽兴的人们哼着悠扬的小调渐渐远去有远方还有芦笙在隐隐喧响……

教室有左右两扇大门，我和老八站在左边的大门外，静静的听老师的吉他曲，寂静的以为这不是真实的，回过头来，发现来了不少同学，大家心照不宣的站在两扇大门外，静静的听。

老师完全沉浸在吉他世界里，也极为应景的弹起了名曲《月光》，似乎看到了学校、池塘、操场在朦胧的月光下，万籁俱寂、大地一片银光的美丽画面，如痴如梦，幻化如水。

《雨滴》，《爱的罗曼史》，《阿尔汗不拉宫的回忆》，《阿狄丽娜》，《西班牙小夜曲》，曲曲精致，弦弦攸关。

偶尔有人忍不住咳一两句，大家齐齐转头看他，赶紧自动出去，咳完了忍不住又进来了。

这时老师换曲目了，信手转轴拨弦，曲调还在寻找情感已经上来了。声声思念尽在弦中，吉他静静的躺在老师怀里，低声诉说心中无限事。拍弦，推弦，揉弦，滑音，无论《彝族舞曲》还是《月光》。或如急雨，又如私语。

曲终老师手指在尼龙弦上一挥一止，抬头发现有好多人站在门外静听，老师旁若无人，收起吉他，同学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来，老师踩着窗外洒落的月光，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