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丽琴

老家整理旧物时,父亲的房间里有一只黑色的皮箱,上面厚厚地积满了灰尘,我轻轻地擦拭后打开,里面是一把锃亮的萨克斯。

父亲一生执着于乐器演奏:二胡、唢呐、小号、长笛、扬琴、风琴,民族的、西洋的,拿起来都能像模像样地摆弄一番。退休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再买一把萨克斯,母亲不懂乐器,她认为家里已经有了一堆乐器了,不都是消遣时间吗!在我想来,一惯节俭的母亲肯定是心疼钱,就安慰父亲,等我抽时间陪父亲到省城去买。

那天在乐器店里,父亲孩子一般显得特别的高兴,低音的吹一吹,高音的试一试,考虑到自身吹奏气息和喜欢的曲目方面,最后选定了一把中音萨克斯。付钱的时候,父亲掏出一把钱说,哪能真要我花钱,这些都是我们平时给他的零花钱,他也没有其他的花费,就积存了下来。

见我执意要付,父亲一手只捂着我拿出的钱,一只手将自己的钱递给收钱的服务员,服务员或许是好心,并没有接父亲的钱,父亲急了,恳求地说:“孩子赚钱也不容易,城市花销还那么大,收我的钱,收我的钱吧!”

初夏的风清爽宜人,空气里有青草和成熟麦子的清香,父亲一有空闲,就学吹奏萨克斯,一遍一遍地练习着曲子。那一段时期,我在单位新接手了一项工作,忙着培训学习,无暇顾及其他。忽然有一天,父亲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他已基本掌握了萨克斯的演奏方法,并且能够吹奏出他喜欢的刘和刚的《父亲》和萨克斯曲《茉莉花》,叫我有时间回去,他吹奏给我听。

小时候,我在父亲的影响下,也喜欢上了乐器,曾经跟父亲学过二胡、笛子等乐器。父亲学会吹奏萨克斯后,第一想想到的就是吹给我听,他把我当成他音乐上的知音。

工作刚能抽开身,我就回了一趟老家,一进入村子,远远地就听到了萨克斯吹奏的《父亲》。悠扬、深沉、宁静而略带沧桑的旋律,极富有穿透力和感染力,让人荡气回肠,无不为之动容。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跨进家门,父亲正站在堂屋西边的桌子边,胸前挂着那把萨克斯,微昂着头,聚精会神地吹奏着。堂屋中间,几只鸡松开着翅膀闲散地坐在地上,或打着盹儿,或凝神静听的模样。我没有打扰父亲,静静地待在一旁。

父亲一曲奏罢,见到我自是特别兴奋,忙不迭地说起他学吹奏萨克斯的经过,又兴致勃勃地拿出了二胡。我们合奏了刘和刚的《父亲》,父亲的手按在按键上,身体轻轻摇晃着,我也不自觉地沉醉了,随着那婉转的旋律拉动了琴弦。这是我们父女之间最默契、最温馨的时刻。

也就是那一次,我萌生学吹萨克斯的念头。过后,一有时间,我就去父亲那里,父亲的兴致更高,从吹奏的方法到技巧,从吹奏的节拍到节奏……像小的时候一样,一点一点地教我。父亲虽然很用心地教,但因为忙于工作,只能断断续续地学习和练习;我终究没有吹奏出一首像样的曲子。心里一直想着,时间长着,可以慢慢地学。却没有想到父亲因为心肌梗塞,没有预兆性地突然离开了我们。

如今,父亲已去,唯有这把萨克斯还静静地沉睡在厢房。我轻轻用纸巾擦去蒙在它身上的轻尘,泪眼朦胧中,似乎又见到父亲教我吹奏萨克斯的情景,那天,阳光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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