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季湖南卫视的《歌手》第一场播出之后,最走红最火爆的曲目,竟然是嘻哈歌手GAI翻唱的《沧海一声笑》。连我这个从来不听嘻哈的人,也没有料到,一个嘻哈歌手可以把《沧海一声笑》的意境和情怀,诠释得那么完美……

然而,今天传来消息,GAI将不会再出现在《歌手》的舞台上,原因十有八九来自于Pgone的风波。当然,很多人会问,Pgone有问题,GAI何错之有?嘻哈又何罪之有呢?为了避免自删或被删,就不多评论这件事了。

今天就来说说这首传世经典——《沧海一声笑》。

香港有过多少武侠片,有过多少武侠剧,就有过多少武侠歌曲。黄霑、顾嘉辉、卢国沾、罗文、甄妮们,用音符、歌词、旋律创造了一个气象万千的浪漫江湖,如果没有这些音乐和歌曲,再经典的武侠影视将黯然失色。

香港、台湾、内地甚至新加坡,把金庸古龙梁羽生的作品拍了又拍,武侠歌曲其实浩如烟海,其中当然也有《铁血丹心》《小李飞刀》《俩忘烟水里》《留下我美梦》《男儿当自强》《刀剑如梦》《难念的经》这些不朽传唱的名作,可是若非要分出个高低,排出个座次,榜首毫无悬念,只能是《沧海一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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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徐克买下了金庸名著《笑傲江湖》的电影改编权,请来了武侠电影宗师胡金铨执导筒。(不过中途胡金铨因和徐克创作理念不同,愤然离去,徐克与李惠民、许鞍华联合把片子拍完,所以《笑傲江湖》第一部的导演一栏,署了四个人的名字)

拍《笑傲江湖》,自然要创作一首《笑傲江湖曲》,而要能配得上“笑傲江湖”这四个字的内涵与意境何其之难?徐克把这个重任交给了多次合作的香港四大才子之一黄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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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是一部伟大的政治寓言,一方面,反映东方不败、任我行、岳不群、左冷禅、余沧海、林平之等人为了争夺权力而扭曲人性、泯灭良知,“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就是很明显的讽喻,讽喻那些迷恋权力之人,可以不择手段,丧失最基本的人性;另一方面,歌颂着另外一种对政治和权力毫无兴趣、只追求个性的自由和解放的人物,也就是男女主人公令狐冲和任盈盈这个类型,潇洒随性,无拘无束,所以令狐冲才能练得了任意而为的独孤九剑,才能与盈盈合奏出那曲《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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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与《葵花宝典》、独孤九剑与辟邪剑法,完全代表的是两种不同的人生观——两种不同的处世态度与价值取向,所以,《笑傲江湖》之曲,必须让人听了之后,要陷入那种洒脱豁达的情怀与意境,哪怕是原著当中,《笑傲江湖》之曲的根源《广陵散》也未必做得到。

但是黄霑做到了!他创作的《沧海一声笑》,是公认最符合《笑傲江湖》精神内涵的作品。只是这个过程,让他相当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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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克与黄霑)

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黄霑创作《沧海一声笑》的故事,之前出了六稿,徐克都不满意,打回去让黄霑重写。黄霑找不到灵感很郁闷,当他翻阅《中国音乐史》时,看到“大乐必易”四个字时豁然开朗,他把中国音乐最古老的音阶“宫商角徵羽”反其道改成了“羽徵角商宫”,也就是la sol mi re do,《沧海一声笑》的第一句就此形成,黄霑迅速完成了创作,又填上了符合《笑傲江湖》精神的歌词,第七次把稿子交给了徐克,上面还画了一个亢奋的男性生殖器,写了粗口,意思是“最后一次,行就行,不行拉倒!老子写不出来了!”

1990年电影《笑傲江湖》中的《沧海一声笑》片段~

在很多卫道士看来,黄霑的做法显然低俗,然而对于徐克和黄霑这样的大师来说,根本不会介怀于雅俗之分,所谓“大俗即大雅”,君子之交显然不会在意这些,武侠音乐史上的经典《沧海一声笑》就此诞生。

那一部《笑傲江湖》的男一号令狐冲,是由香港歌坛巨星许冠杰担当,因此,演唱《沧海一声笑》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在许冠杰肩上。所以,之后不管有过多少版本的翻唱,许冠杰的版本始终被奉为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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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当中,曲洋和刘正风在船上摊开《笑傲江湖》的曲谱合奏,令狐冲与岳灵珊加入其中,许冠杰的歌声响起,沧海长笑,烟雨江山,洋洋洒洒,豪情万丈,甚至让不少观众都觉得,人生能够得一知己合奏这曲笑傲江湖,纵死无憾。那一幕的影像与旋律,无比精确地展现出了原著的神髓。(顺便说一句,2003年黄健中执导的内地版《笑傲江湖》,王菲和刘欢唱的主题歌,歌词写的那叫什么玩意儿?“正义不倒,会盟天下英豪,无招胜有招?”我呸!)

1992年电影《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中的《沧海一声笑》

但《笑傲江湖》系列最经典的却是1992年推出的《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徐克、黄霑、程小东、李连杰、林青霞、关之琳们,在各自的创作巅峰期碰撞出的这部作品,堪称电影史上浪漫主义的杰作,也把《沧海一声笑》这首歌普及到了街知巷闻的地步。

我记得第一次看该片时,我正上初中,被影片的意境感染的无以复加,把爸爸的孔府宴酒罐子倒空,再灌上雪碧,听着《沧海一声笑》故作潇洒豪饮、笑看风云状,整整两三天都沉醉在江湖的幻境之中。

1993年电影《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插曲《笑红尘》

到了这个系列的第三部《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影片质量大跌,不提也罢,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主题曲《笑红尘》,但那是李宗盛的作品,与黄霑的《沧海一声笑》虽然价值取向类似,但风格已经完全不同。

而我接下来要说的,才进入正题,我想说说《沧海一声笑》的各种不同版本。

因为黄霑是根据中国古典音乐的音阶“宫商角徵羽”来创作《沧海一声笑》的,所以该曲非常适合民乐演奏,在任何一个音乐软件里搜索,都能搜到古筝演奏版、笛子演奏版、洞箫演奏版、古琴演奏版、箫筝合奏版等等无数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都各具特色。我听过最激荡人心的一个版本,是一个民乐乐团的大合奏版,每当抑郁焦虑时,沉醉其中,心情豁然平复,又能笑傲江湖了。

至于演唱,虽然许冠杰的版本是正宗,但是最能体现《沧海一声笑》情怀与意境的,却是黄霑、徐克、罗大佑三位天才的联袂合唱。要淋漓尽致地诠释这首歌,其实压根不需要什么技巧唱功,这三个破锣嗓子最懂其中深意,所以他们纵酒忘情高歌,洒脱狂放不羁,就像原著当中的曲洋和刘正风那样彼此懂得。2004年,黄霑去世,那次合作成为绝响。然而,世上已有过这样一次合唱,哪怕相忘于江湖,又当如何呢?

年轻一点的朋友,可能更熟悉任贤齐的版本,但那个版本却是我最不喜欢的版本。想当年,任贤齐凭借《心太软》《伤心太平洋》最火的那阵子,竟然接连主演了几部杨佩佩制作的武侠剧,糟蹋了杨过、令狐冲、楚留香几位著名的武侠人物,一时之间,歌迷欢喜,武侠迷痛哭~

任贤齐本身的长相并没有什么侠骨英气,说话一口台湾言情腔,距离我们心目中的大侠实在相去甚远。他演唱的那首《沧海一声笑》,能感觉到他想尽量唱出那种豪情来,可是这种豪情被他表现的太过浮于表面,更多还是靠技巧,远不及黄霑、徐克、罗大佑的合唱打动人心。

其实,《沧海一声笑》还被不同的人无数次演绎过,罗文、郑少秋、迪克牛仔等等版本都能轻易搜得到,那一版才是您的菜?恐怕大家衡量标准不同、欣赏角度不同,答案也不同。

但是,随着江湖情怀渐行渐远,能够打动人心的版本的确越来越少,而被吐槽的版本越来越多,比如张杰演唱的版本就备受诟病,这个可以料想——张杰原本就非洒脱随性的性格,如何能传神地演绎《沧海一声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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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周的《歌手》。老实讲,我对这档节目早已没有了好感,但是不可否认,每一季的《歌手》还是会制造出一些广为传唱的歌曲版本,比如赵雷,如果没有上一季《歌手》里唱火《成都》的话,如今的出场费也不会翻几番。

这几年听民谣更多,不了解也不喜欢嘻哈,也没有看过《中国嘻哈秀》,也分不清谁是Pgone,谁是GAI,但是,当苍凉豪迈的“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的歌声传来,我震惊了。是那个味儿,武侠的味儿,笑傲江湖的味儿。

只是,据说GAI之后不能再笑傲《歌手》了,那些让人无语的理由不想再多说,挫折又如何呢?令狐冲当初被岳不群赶出华山派,后来还不是一样娶了魔教教主的女儿,当了恒山派的掌门?只希望这个小伙儿今后也能如令狐冲般潇潇洒洒,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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