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彬

家乡的山中有一条美丽的沟叫葛条沟。那里春夏秋三季都山花灿烂,灌木丛生,藤蔓缠绕,核桃树遮天蔽日。最难忘的还是千姿百态的鸟和它们的千啭百鸣。三十年过去了,流淌着绿韵的沟、让我魂牵梦绕的鸟的婉转歌声,今天是否依然?

记忆中的葛条沟两边的缓坡上,最多的是攀爬缠绕在柳木、白杨等树木上一条条的葛藤,还有密不透风的马桑丛、野刺莓架、酸葡萄架。因为地势的缘故,这里的雨水比别的地方充沛,草木格外茂盛。虽然都是绿色的草木,可葛藤的浓绿、酸葡萄叶的碧绿、野刺莓架的灰绿、野草的嫩绿,中间夹杂着粉色、红色、黄色、紫色的野花,一起把山沟点缀得水墨画一般。山林是鸟儿的家,鸟儿是山林中的精灵。没有山林草木,鸟儿便缺少了庇护,而少了鸟儿的山林草木便少了韵味与活力。在草木葳蕤、山花盛开之时,鸟的叫声也最为优美动听,特别是早晨鸟叫得最欢,是听鸟叫的好时机。初夏时节,阳光从树林中漏泄下万道光芒,地上落下参差斑驳的光影,树顶上的鸟窝若隐若现。那大而粗糙的,是乌鸦、喜鹊、斑斑儿(野鹁鸽)等体型较大的鸟的居所;小鸟们把窝搭在不太高的树杈之间,大小不一;啄木鸟的家很难看到,它们把家安在树洞里。阳光下的草木生机勃勃,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花草树木的气味和泥土芬芳的气息,大自然散发出的这种气味虽然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让人神清气爽,浑身轻巧,平日一切世俗的烦忧一扫而光,内心随之也宁静而澄澈。大自然就是这样神奇,她孕育出各种动植物,又赐予它们丰富的食物,同时用特有的方式滋养我们的心灵。

在葛条沟听鸟,乍听起来,鸟的叫声是杂乱无序的,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没有节奏,缺乏韵律,可用心聆听,你会发现这歌声是很有韵味的,像是正在进行着大合唱哩。主唱的鸟或高亢嘹亮,或低沉悠扬。伴奏的鸟儿有的吹着清脆的哨子,有的吹奏着柔和的笛子,有的唱着动听的颤音,有的演奏出浑厚的低音;就连麻雀、燕子也不闲着,在一旁叽叽喳喳、呢呢喃喃地伴奏……这歌声千差万别,个性十足,高低疾徐、抑扬顿挫,搭配得和谐自然,恰到好处。

我叫得上名字的鸟不多。如锦鸡、喜鹊、乌鸦、老怪、啄木鸟、布谷鸟、斑斑、呼延雀、呱呱鸡、猫头鹰、黄褂鹂儿、麻雀、画眉、燕子等。比如笃、笃、笃,梆!梆!起先是三声紧凑的敲击,然后是两声更为洪亮的敲击,声音从容不迫,很有节奏,这一定是啄木鸟的尖喙啄击着树干。在大山丛林中嘹亮回响着“布——谷!布——谷!”或者“旋黄旋割”“麦黄杏黄”,催促人们抓紧农事,赶快播种或收割的一定是布谷鸟。体形较大,羽毛大部分为黑色,肩腹部为白色,“唧唧喳喳”叫一阵,“扑棱棱”又飞到别处去了的是喜鹊。最熟悉的就是麻雀了,你看许多麻雀在树林中飞上飞下,追逐嬉戏。用明亮婉转的歌喉唱着“嘀哩哩,嘀哩哩”的歌声,穿着一身黄褂褂的玲珑小鸟就是黄褂鹂儿(黄鹂鸟)。公公背水鸟用它浑厚的声音一字一顿有节奏地叫着“公公背水、媳妇偷嘴”。村里的大叔大爷说这种鸟是被虐待的老公公精魂所化。相传,山里有户人家,家里住着一位老公公和他的儿子、儿媳,这户人家靠儿子打猎为生。有一天早上,儿子上山打猎去了,老公公也拖着病体去很远的沟里背水,这时儿媳见家中无人就偷着吃肉,不料公公背水回来,发现儿媳妇在偷吃,儿媳想把肉藏起来,可是来不及了,老公公看肉快吃完了,要儿媳把肉给儿子也留点,儿媳不但不留,还破口大骂老公公,并失手打死了老公公,老公公死后变成了一只鸟,成天叫着“公公背水,媳妇偷嘴”。早回鸟经常唱着“迷迷儿,早回”,前半句如长腔长调悠扬舒缓,后半句节奏短促跌宕,“迷——迷——儿,早回!”这悠长婉转清脆明亮的叫声,一听就再难忘记,是任何一位歌唱家或哪一种乐器都无法模仿的。我问奶奶,为什么这种鸟总在叫“迷迷儿,早回”?奶奶告诉我,这种鸟是一个为了给妈妈治病去山里采药而跌落山沟的小孩变的,他是为了提醒去山里干活的人,要早点回家,要不家里人会着急的。难怪它会早早地、不停地变换着歌词,孜孜不倦地唱“迷迷儿,早回”或“迷子哥,早回”或者“迷迷儿,早回子”。还有一种鸟,终日唱着“水咕、咚咚”,妈妈说,这种鸟平时一般不叫,如果不停地叫“水咕、咚咚”,老天就会下雨,原来鸟也会预报天气啊!还有一种鸟特别稀奇古怪,不停地叫着“淘气疙瘩”,让人忍俊不禁。

每天早晨天朦朦胧胧的,山鹊就在我家院子的冬青树上“喳喳喳”叫个不停。不能远飞的山雀为什么会离开“故土”到城里来呢?是城里环境好了吗?还是山里环境恶化了呢?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呢?我不禁想起了葛条沟鸟叫声,为那众多的鸟儿担心起来,那里的鸟还在吗?歌声还悠扬婉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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