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年轻时是我们乡的“名人”,他无师自通,拉得一手好琴。村里乡里组织宣传队,演出《沙家浜》《穆桂英挂帅》《醉打金枝》《红灯记》等,他是首席三弦琴师。除了三弦,他还能拉大弦、二胡,锣鼓家什也不在话下,尤其擅长二胡。

我和姐姐上学的时候没有闹钟,经常睡过头。有一天早上,我正睡得香,忽然听见尖锐的鸡叫声在床头响起,我和姐姐吓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原来是父亲站在房间里,操着二胡,模拟公鸡“咯咯咯儿——”打鸣的声音逗我们,我们虽然被惊醒,却也觉得特别好玩,迅速起床,做饭吃饭,然后径自上学去了。从此,父亲的二胡成了我们起床的闹钟,我和姐姐上学再没有迟到过。

最喜欢的还是夏天。不抢种抢收,也不被征用挖沟筑坝,每到晚上饭后,母亲会哼着歌儿洗碗、喂猪、烧水,照顾弟弟妹妹洗澡。这时父亲总是提着二胡,坐在院子里,练他的小夜曲。等母亲忙完,我们的“小院音乐会”就开始了。别看母亲不识字,也不懂什么气息和唱法,但她嗓门儿高,声音亮,中气足,唱起歌来倒也有些韵味。记得母亲最喜欢唱的歌叫《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毛主席的话儿记心上》《洪湖水浪打浪》等,调调拿捏得很准,母亲偶尔记不清歌词,父亲就会一边拉二胡一边教歌词,直到母亲能和着他的琴声。有时候我们也大着胆子让父亲拉《十五的月亮》《知音》《女驸马》等,父亲也一改平日严肃的样子,听从我们的建议。

当那如诉如泣的二胡声从父亲手中传出,我们便沉迷其中,在这寂静的夜晚,这二胡声时常会引来邻居堂姐妹们蹭听,明月星光下,大家一言不发,静静地聆听父亲的二胡,每到那样的时刻,我们内心都觉得无比骄傲,希望这样的夜晚能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

如今,我和妹妹常常带父母去了市里的KTV,我们找出他们当年常唱的歌,他们听唱《我的祖国》时,感慨祖国这些年变化之大;合唱《社会主义好》时,念叨国家的各种惠民好政策;唱《八月桂花遍地开》的时候聊起了我的出生;唱《学习雷锋好榜样》时讲起旧时许多感人的故事……我们一起重温昔日馨香岁月,更加珍惜现实美好生活,也感念父母风雨五十载的相依相伴,牵手半世纪的不离不弃。

父亲的二胡是最温情的守护,母亲的红歌是最暖心的慰藉。那些有二胡和歌声相伴的岁月,是我们一家最幸福的时光。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父亲的二胡能经常响起,母亲的歌声可以依然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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