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伤感歌曲_殇二胡曲谱_好听的二胡曲殇

风格卓然自立的弓弦

——二胡演奏家郭民印象

文: 黄海碧

评介二胡演奏家郭民和他的二胡演奏,门外汉的我是不具资质也没有底气的。若是谈谈对他二胡演奏的印象,我倒是觉得可以不着边际地扯点儿并非闲篇的闲篇儿的。因为,充满了想象和自我感知的音乐,每个人都会有或深或浅、或复杂或简单的感悟萦绕于心的。特别是和音乐家近距离接触的时候,离音乐似乎也有了某种暧昧的亲近关系。“印象”便也有点儿塞纳河左岸莫奈、雷诺阿们的朦胧之美了。是的,画家用奇幻的色彩和构图表达内心的感受;诗人以炼金术的神来之笔,写下奇妙的诗句抒发情怀;音乐家则是把音符神奇地构筑成音乐,唤醒听众的耳朵进入人们内心……就音乐表现出来的隽永意味来说,无论是庞大的乐队,还是身怀绝技的独奏,惊人的技巧之外,如金句一样打动人心的,还是演奏家对作品超乎音乐的理解与表达。换言之,如果没有造诣深厚的修养,所有的技巧都不过是对声音的支配,而不是创造。欣赏了二胡演奏家郭民先生炉火纯青的演奏,更坚定了我作为非专业欣赏者的这种非专业观点。

我曾经在某个雅集小酌时问郭民先生,二胡的声音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带着三分欲言又止的面热耳酣反问我道,你问我这个?然后,他稍想了一下,带着三分腼腆的文艺腔说,“对我来说,二胡的声音就像是盲人走路的声音(敢说这不是圈粉阿炳?);是我的父辈和祖先在梦里有点儿远,也有点近的呼唤;是中原淇河水畔,打屋顶上掠过的说不清楚是暖还是冷的风声……”对他这样不无诗意的回答,我一下子就感觉到在他的心里,一定埋藏着太多宁静月光下看月亮映在波纹暗哑的河中,众亲仙聚山墙下听白发人溪流潺潺的哭声,远行归来面对空无一人的受伤黄昏,和行走在都市磕磕绊绊的人生羁旅……否则,他每一次在剧场里神情专注的演奏,那或重如千斤或轻若化羽般柔韧有余的运弓,那弓毛贴弦经由琴筒流淌出来的韵味饱满、表现力圆润的奇妙旋律中,哪来那么多丰富的人生况味和无限憧憬?

我多次欣赏过郭民先生带有鲜明个人风格的演出:看着书卷气儒雅的他,在大乐队的烘托下坐于舞台前中,把持着如同自己身体不可分割的器官一样琴头昂首、琴杆玉立、琴座稳健、弓弦平易的二胡,先是仰面如探问高远穹极之处,呼吸之间又叩首微闭双眼似是应了内心呼唤,沉于一个人捧一本书、饮一杯茶、掩一帘梦那般令人心动的烟雨寂寞,面对剧场里满座观众的期待,波澜不惊地禅定……琴弓一抖,便凉风吹起书页一般带着烟雨,让尘封在乐曲中的音符像书卷里的词章和故事那样,弥漫起水墨丹青的旋律……

——他在那两根太极般的老弦与子弦之间,将《赛马》(黄海怀作曲)于顿弓跳弓抛弓快弓的技法组合中,轮指如激流飞瀑表现出万马奔腾的磅礴气势,扬鞭催马般任由柔韧的马尾琴弓与绷紧的琴弦,于弓舞弦飞的奔放和踢踏原疆的驰骋中,冒烟燃烧它追风的激情飞扬;当然,他也不止一次地在《二泉映月》(华彦钧作曲)的深沉低吟中,运用滚揉压揉等揉弦技法,于落指之强弱、弓弦之虚实、气息之连贯、心情之沉浮的调控中,捕捉萦绕于胸的意境神韵,传递心中对阿炳饱尝人间苦难经历的理解和同情的情感认同,带着自己感同身受的体悟,意境深邃地浸入弓弦间始终粘连着浪迹天涯的悲伤……我不太认同动辄就以“天籁之音”不着边际地形容二胡琴声。就我有限的赏听经验看来,二胡的琴音里除了原上草的欢乐,和钟鼎铭文般内敛古朴的典雅端正,还有更多《二泉映月》《江河水》那种来自底层苦难沧桑的忍辱负重,和疼痛抚摸的不屈哭泣。小泽征尔曾说过“《二泉映月》是值得跪下来听的”。我想,这恐怕不单是指作品的伟大与不朽,也深含着对二胡音调美色足以撩心的赞美。当然,如果没有演奏家技巧娴熟、弓满悦耳并深情地沉入乐曲意境,也是难以让听众产生心灵共鸣的。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听着郭民演奏的《二泉映月》,你会觉得,那幽怨凄美的阵阵炫动之下,那一段娓娓道来欲罢不能的往日情怀,都在他铿锵悦耳、悠扬细腻的演奏里了。这时候,你会觉得,让他在台上多待多少分钟,就会有多少分钟的价值不菲。

——听他的《长城随想》(刘文津作曲),除了沿着逶迤山梁沐浴落日熔金的漫步中,散发思古之幽情外,更有一种凭栏独倚,看历史烽烟褪尽的青砖蜿蜒,和一垛垛残垣烽火台,抵着云崖抗拒遮蔽的磅礴和壮烈。在《长城随想》倾诉的民族历史背景下,弥漫在每一个人心头永难弥合的,不是一个人孤独的流浪,也不是一个人哭泣着坚强的大殇。虽不敢说二胡演奏家郭民有胸怀凌空俯瞰历史烟云的抱负,至少从他的琴声里,我听到了演奏家对古长城抚今追昔的遐想,和拨开历史烟云巡览“雄伟”之下,岁月深处的边塞诗里,英雄征战凄风苦雨的昂扬长歌、追慕昔日胜景、关山难度的哀叹悲歌和豪迈深沉寓情于景的凄凉挽歌历历在目的悲怆;从他时而凝重时而祈祷时而陶然的神情里,感受得到他那颗滚烫的大爱与大痛的悲悯之心,正在借助他手指对琴弦的压揉,抚摸这个充满了苦难和沧桑的大地。正因为如此,他演奏的《长城随想》的乐曲里,便有了博大寥阔意境下,“行神如空、行气如虹”的充沛浩然,和“言有尽意无穷”的况味……

郭民二胡演奏视频:《兰花花叙事曲》

——《小蜗牛》(汤淇河作曲)改编于豫剧《风雨故园》对朱安女士的主题演绎,以豫剧板腔体曲风发展而来的二胡独奏曲。和戏剧不同的是,它不再纠缠于封建婚姻令人泪下的荒诞性悲情,而是着力于将一个独自拖着沉重甲壳,卑微爬行的不求高远,劳怨自甘的忍辱负重,与人性缺乏勇气、软弱妥协者,有期许无幻想的无奈退让相对应,持以同情大于批评的人间暖意……在他胡琴如歌者的演奏中,那个既充满爱怜也更具象征意义的“小蜗牛”,就像是带着泪痕疲惫爬行的足迹,多了些旅途再遥远,行囊再沉重,也要风雨兼程的执着与任性——从小蜗牛身上升华出失败比认命更可悲的主题中,获得一种从沉睡中醒来的觉悟。我想,只有真正经历过痛苦与悲伤、寂寞与深爱等人生历练的艺演奏家,琴声里才可能映射出这般渲染旋律的韵味、意味、情味来。所以,从郭民力道沉稳的指法琶音,和弓弦交合中涌流出来的如泣如诉的呜咽琴声,你才会听得那么入耳,那么入心……冥冥中你会觉得那“小蜗牛”不再是“鲁迅后院的小蜗牛”,那“沉重”也不再是维系着鲁迅和朱安荒谬组合的“沉重”,而是存在于我们每一个听者心里自己的“小蜗牛”的沉重。

——从民歌《兰花花》到二胡曲《兰花花叙事曲》(关铭作曲),无疑是丰富二胡音乐语汇的一次经典转换与传承。在凸显呈示、展开、再现的奏鸣式结构中,又不失戏曲音乐板式结构的特点,可以说是这首乐曲带有民族化“创新”色彩的亮点。作为二胡独奏乐曲,它的叙述方式已经不再是戏剧性叙事,而是精神性叙事。毫无疑问,这对演奏家驾驭曲调、施展技法、表达情感诸多苛刻的要求,也是一种别有难度的考验。如果说《兰花花叙事曲》带着它山水之间、风云之下,与生俱来的黄土高原特色和浓郁陕北韵味的文化基因的话,我以为,在不少秉性不同、风格迥异、各有所成、令人激赏的二胡演奏家不断升华、境界永无终点的演奏表现之外,郭民先生演奏的《兰花花叙事曲》,则是多了一层中原汉子生命气度的本质中,那份乡音、乡情、乡恋厚实淳朴的情感,融入兰花花在绵长的委屈和压抑中,决绝地走向投崖的戏剧性与思想性相互交织的情感流变和情绪跌宕的理解。于人琴合一、出神入化的发挥弓弦之间,带着抽泣地停顿和愤怒的思考关联着演奏时的呼吸,魔幻而又奇妙地把握着细腻的情感层次,以拨动观众心弦的“声音制造”,感染观众的情绪,唤起观众的共鸣。所以说,他在充分施展二胡表现力的演奏中,既是通过琴声转述作曲家描述故事的讲述者,更是在乐曲中经历着故事而移情于自身的主人公。这就使得他轮指交替、把位转换、弓法跳跃与连贯运行的时值精准、力度丰厚和音色质感具佳的演奏,在描述山村姑娘兰花花不幸的爱情遭遇,和与封建势力抗争的坚韧中,多了一层站在邙山,眺望带着黄河途径陕北高原一路蜿蜒东来的豪迈与叹息,和穿越黄土高原崇山峻岭的坚定和不屈。他弓段推拉自如的节奏变化中,不仅道出了兰花花“欢快”与“悲愤”的人生际遇里,艰辛而又强烈的生命意识。也从乐曲原本的声腔化中,升华出更加忧郁空灵的感觉来……可见,郭民先生富有感染力和卓越表现力的二胡演奏,如果仅凭娴熟的技巧与丰富的感情,而缺乏人生经历对人生世事的感悟与人生沧桑融入其中的丰厚,那流畅中就难免会缺少内涵入情和深度入心的韵味的。

我以为,以个体表达为指向的音乐家,既要在师承传统艺术秩序中维持现存的艺术格局,也要在这个基础上以开放的心态,突破原有范式完成对民族音乐“活”的薪火相传。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以中国民族音乐的身份,跨过“现代性”描述和“世界性”命名布设的文化陷阱。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印象”里,郭民先生为弘扬传统民乐形态的二胡演奏,可以说在用自己理解的二胡,寻找属于二胡可以代言的民族乐声,在技巧与情感、思想与生命互为表里的音乐表达中,始终都凸显着集中原风、江南风和陕北风于一身,以风格卓然自立的大气,进行着既不剪裁花边,也没有商业苟且的中国叙事。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介绍

【黄海碧】自由文化学者,出版专著《守望的尊严和忧伤》《祈祷生命的耳语》《与幽暗约会》《伪文明的抱怨》,并多有文艺评论、文化随笔散见《中国戏剧》《中国青年》《舞蹈》《奔流》《东方艺术》《河南戏剧》《魅力中国》《美学》《现代艺术》等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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