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吉他弹了30年，苏萌想玩点新花样。
以往大多数演奏会，她都只能西装笔挺地坐定在台上，一人、一椅、一琴，弹奏整场。这一次，她邀请了来自西班牙的两位舞者和一位古典吉他演奏者，一位中国的现代舞演员和鼓手，六个人一起在上海保利大剧院的舞台上，为观众带来一部创意新颖的影音剧——《西班牙幻想曲》。
整场表演没有台词，只在音乐舞蹈和变幻的多媒体光影中，讲述一个古典吉他演奏者关于成长的故事。苏萌说，这也是她自己成长历程的折射，希望通过这次创新尝试，让更多观众了解古典吉他，探索其中更多好玩且有意义的打开方式。（此前演奏家专访：《文艺新青年 | 对话古典吉他演奏家苏萌：在演出和教学中体味古典乐的中西跨界融合》）
14首曲目穿越三道门，人生之路跃然舞台
现代古典吉他从西班牙兴起，那里的作曲家为这门乐器谱写了诸多耳熟能详的乐曲，诸如《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爱的罗曼史》等，旋律性极强，也十分具有感染力。苏萌的第一次破圈探索，就选择以热情的西班牙为起点。
全剧分为“初梦”、“追梦”、“幻梦”和“触梦”四个段落，将14首经典的吉他曲融入不同的段落中，演奏者苏萌除了演奏乐器之外，也会参与到舞台的演出中，扮演着她自己，同时也代表着那些对音乐，对艺术，对梦想有着挚热追求的人们。她时而通过吉他与另外的演奏者和鼓手对话，时而通过音乐和舞者进行神交，时而用音乐讲述音乐背后的故事，时而用诗歌来表达内心隐秘的情感。
而在具体的舞台呈现上，观众会看到围绕“初衷”、“内心”、“找寻”这三个关键词而展开的三个想象空间。
在梦中，主人公被带领来到时空任意门之第一道门——吉他王国西班牙。鲜活的西班牙场景映入眼帘。在那里，她结交了乐手、舞者、酒保等好朋友，初次感受着异国的梦幻并吸收着一切关于吉他的养分。法雅的一曲《快意人生》（Falla: La Vida Breve）将所有演员汇聚一起载歌载舞，节奏明快的曲风也将这一幕的气氛掀到了高潮。
第二道门——遗失。在学会、掌握一技之长后，人总会感到厌倦与疲惫，质疑与放弃，未来之路何去何从？主人公开始面对自己的内心。其实，这也是苏萌一度在自己从业道路上遇到过的困惑：学琴的时候在好胜心的驱使下，该拿的奖都拿了。成为职业演奏家之后辗转世界各地演出，过着丰富却也单一的生活。一次次感受烟花升起时的绚烂和散尽后的落寞，究竟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玛拉兹的西班牙小夜曲（Malats: Serenata Española）前奏一响，舞台灯光暗下，伴随着古典吉他的旋律和卡宏鼓的鼓点，现代舞者翩翩起舞，浓郁的西班牙曲风开启了这一篇章的沉思。中国作曲家谭盾的《七个欲望》紧随其后，这首以《易经》为灵感创作的曲目立意抽象，更加展现了主人公内心的自我挣扎。
第三道门——宿命。仿佛冥冥中注定，主人公遇到了一位制琴师，一首巴赫的十二平均律C大调前奏曲（Bach: Prelude in C major from Well-Tempered-Clavier），让她聆听到了长者的提点，内心的谜团正在层层散去。随着苏萌的压轴曲目恰空，将这一路历经的曲折彷徨和豁然开朗融入琴弦之上，升华了全剧主题，一场自我寻找之路开始有了新的光亮。
影音剧是怎样诞生的？光影流动中的小巧思
与观众常见的音乐剧等舞台演出不同，影音剧《西班牙幻想曲》以古典吉他演奏为主要表现形式，用音乐贯穿始终，辅以舞蹈、多媒体效果等艺术形式，既有具象的表达，也不乏抽象的意境。
导演周可在采访中坦言，要把如此多的艺术表现形式集中在一次以吉他为主的演奏中，需要对音乐精准的解读和感受，也需要对音乐和演奏家之间的情感连接作出新的诠释，更需要把形而上的抽象的感觉变味可知可感的视听形象。“这是目前创作中的难度之一。不过，也是艺术创作中最有趣的地方。”
在舞台设计上，舞美团队搭建了西班牙建筑风格的小方窗和圆拱门装置，既强调了本剧中“门”这个重要的造型元素，同时左右的推移拉动，又可以结合灯光形成唯美的流动光影，展现庄严崇高的哥特教堂、斑斓温暖的彩色玻璃、熙熙攘攘的市井街道、浪漫柔情的街头小酒馆、安静温馨的制琴室等室内外不同场景。大片西班牙纹理墙面既是多媒体的创作载体，也是灯光晕染的承载。
“多媒体如果要呈现好的效果，往往需要大量的墙面空间。而当空余的空间过多，舞台整体又会显得空旷单调。如何平衡写实与诗意，如何在灯光和多媒体的多重作用下，将舞美置景的线条、纵深等视觉效果设计得恰到好处，是很大的挑战。”尽管有过很多次戏剧舞台和大型晚会的舞美经验，设计师刘四宇仍然直呼难度不容小觑。
为了展现人物内心丰富的变化，舞台灯光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一幕，观众将会通过灯光的牵引，顺着大角度光位与舞美结构勾勒出的西班牙门廊，跟随主人公打开一扇扇探索之门，感受光影的流动、晕染以及点缀其中的西班牙花窗GOBO片，陶醉在一个绚丽多彩、奔放欢快的西班牙国度。
而当主人公陷入人生的迷茫之时，热闹散去，灯光在这一部分也开始瓦解、分割、撕裂开来，它不再是一幅幅唯美的画面，而是随音乐，随舞者，随着成长之路必经的支离破碎，化为主人公迷茫焦躁的内心世界——一个迷失了自我的黑白世界，散去了光芒与色彩，黑白人影以及身体局部的投影与舞者相配合，一种切割感、破碎感迎面而来。
当第三道门逐渐开启，随着舒曼的《童年情景-梦幻曲》中音符的缓慢流淌，躁动的灯光逐渐平静，碎片化的光影晕染连贯，铺开在整个舞台，色彩开始恢复，色块逐渐扩大，大面积光影勾勒出舞台整体的轮廓。主人公走进一间制琴室，结识了一位制琴师，灯光逐渐由一个戏剧化的制琴室收缩到主人公的内心世界。
在灯光师张弛看来，灯光是舞台的“黏合剂”。“不仅需注重自身创作，更要兼顾多媒体的展现。剧目里不仅有演奏吉他的主人公，多个段落还涉及了舞者。侧光的运用固然可以很好地展现舞者的肢体，但如果是流动光、吊笼光这样的侧光，反而会破坏多媒体的承载体。那何时保留多媒体、何时着重刻画舞者的肢体、在段落中如何做视觉的取舍是一大难题。这不但需要前期和导演以及多媒体的有效沟通，更需要进场后的灵活应变。”
而在服装设计上，设计师也汲取了导演和演员们的多方意见，将西班牙传统服饰中的盘绳工艺应用在了苏萌的演出服上，西班牙舞者则选用了红黑配色，着重强调舞者的力量感，将西班牙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在此基础上，设计师也需要考虑演奏者的很多实际需求，例如弹奏吉他时，由于乐器与身体的接触面很大，演奏者服装的胸前和袖口处就不适宜安装金属排扣或者复杂的装饰。盘绳的设计就缝制在了袖口外侧，避免与乐器形成剐蹭。鼓手在演奏时动作幅度更大，设计师专门把衬衫腋下部分的布料换成了弹性更大的材质，还配有假短裤固定，避免演出过程中衣服下摆上移、整体着装不平整的情况出现。
目前，主创团队正在紧锣密鼓地排练合成中。9月的第一个周末，一场看得见的音乐之旅即将启程。这是一次演奏者的独白，也是一场充满新意的冒险。以此为契机，期待更多古典音乐舞台上绽放的多彩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