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夏天,宝丽金为陈慧娴推出了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告别专辑:第七张个人专辑《永远是你的朋友》。在几次亲赴校方确定留学事宜之后,陈慧娴正式将这张专辑作为送给歌迷的临别礼物。此大碟甫一发行,盛况空前,席卷香港,当年仅在香港一地就有7白金的销量,成为香港1989年最畅销的大碟。陈慧娴并于9月举行首次个人演唱会亦为告别乐坛之演出——“几时再见”演唱会,从原本的3场加场到6场,场场爆满,刚满24岁的陈慧娴为她的80年代画下圆满句号,却也即将暂时谢幕,挥别昨日的辉煌,用她自己在演唱会上的话说: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伤感。

出道五年来,从一鸣惊人的《逝去的诺言》到站稳脚跟的《跳舞街》,再从开始渐入佳境的《傻女》、《人生何处不相逢》到红遍香江的《千千阕歌》、《夜机》,陈慧娴终于站到了属于她的事业颠峰,却旋即放下一切,第二年2月离港去美继续学业,在大洋彼岸开始新的生活,直至1995年才毕业回港。

尽诉离别情的《千千阕歌》,或许称得上是华人地区里流传最广的粤语歌曲之一,甚至天王张国荣在89年告别演唱会上都用这首歌与歌迷依依惜别。它的原曲为日本天王近藤真彦的1988年的《夕焼けの歌》(意即“夕阳之歌”)。这首歌的传奇之处在于,同年在香港出现两个粤语版本——陈慧娴《千千阙歌》,梅艳芳《夕阳之歌》,两者的推出相隔不过一个月,并且更为令人叹为观止的之,两首歌竟然双双进入当年十大中文金曲,这一盛况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陈慧娴晶莹剔透的嗓音,加上林振强的优美填词,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像天上的繁星,照亮了离别的夜晚: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因你今晚共我唱

在上一张专辑《秋色》中填出《Joe Le Taxi》之后,陈少琪再次将一首精彩的西洋作品填入中文,这便是本张专辑中的又一首以离别主题的传世经典《夜机》,从“出租车”到“晚班飞机”,都是以物喻情的佳作:“回头再看微微灯光,无止境寂寥不安,藏身于无人机舱,心跟你道晚安”,开篇只寥寥数语,比《千千阕歌》的层层渲染式写法更为平实,却已写活了夜晚登机启程与亲爱的人离别时的情景与心态。这首歌的原曲也值得一提,它来自德国女歌手 Nicole Augenblicke 1983年同名专辑中的作品《So viele Lieder sind in mir》(我的心里有许多歌),声线与陈慧娴极其接近的台湾歌手蔡幸娟也在1994年将这首歌翻唱为《原谅我再见都没说》,另外还有潘美辰1994年的翻唱版本《情人》。

《永远是你的朋友》中,翻唱的比例有所下降,不过台湾音乐人周治平贡献的《最后的缠绵》,却也并非专门给陈慧娴的,而是他为1988年中视电视连续剧《情在天涯》所唱的主题歌《今夜分一点爱给我》。这首歌和周治平的其它作品一样,曲调感伤,配上著名填词人简宁的词,更是缠绵绯侧,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佳作。MV由年轻时的古天乐和文颂娴合拍,女主人公推开教堂的大门,里面空空荡荡,摇曳不定的烛光透射出分离的黯然,特别是配器中的萨克斯几近人声,也增添了一份离别时的伤感。

编曲大师卢东尼难得包揽作曲编曲的《忧郁,你好》,与《娴情》专辑中的《不住怨妇街》等由他操刀编曲的众多劲歌有似曾相识感,充满着80年代的时代感,这首歌也是陈慧娴“几时再见”演唱会上,除了《千千阙歌》《夜机》之外,所出现的《永远是你的朋友》专辑中的最后一首歌曲。原创作品中有《亲吻》由林敏怡和老搭档文井一负责曲和词,讲述了一出浪漫的爱情情景剧,男女主人公从“静听着潮浪琴伴共对落霞,共进绿茶甜蜜对望随着浪随浪翻滚”,到“烛光里你渐会意,这眼波早暗示过,绝不想一个呆望钢琴独坐,共托着头望向露台,同愿望拥抱万个梦儿”,情节层层推进,极具画面感,是陈慧娴最擅长的情歌类型。

压轴作品《应该不应该》,虽不热门,却为这张专辑、为陈慧娴的80年代完成了意味深长的谢幕。它的编排尤其出色,从开始引人入胜的近乎清唱,到最后余音绕梁的Saxphone,这首短短三分钟的歌曲一气呵成。陈慧娴最后留下了一句:“路在何方?如何走?如何碰?”联想到出国前的陈慧娴已经与区丁玉正式分手,这最后一首《应该不应该》仿佛在热闹的告别晚会上,终于在散场的时候,陈慧娴透露了心底的一丝丝对未来的没有把握。

从整体质量上,这张专辑并没有超越上一张《秋色》专辑,但由于里面的两首红遍香江的《千千阙歌》《夜机》,也因为陈慧娴告别歌坛在即,所以《永远是你的朋友》卖出了1989年度最高的唱片销量。不过,《永远是你的朋友》无疑是香港流行音乐鼎盛的见证。“几时再见”告别演唱会的最后一场上,陈慧娴唱《千千阙歌》之前曾说了这样一段独白:“一千个夜晚的多谢也不够讲出我心中的感受。当我去到美国的时候,我会给心机去读书。我希望你们在香港也多给心机去做人,勤力些。”这句话,也可以被视为陈慧娴青春无悔、追逐理想,乃至香港全盛时期的“时代精神”的一个极好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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