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现在的孩子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那天在我家学画的俩小姑娘聊天说：“要是我妈允许我胡来，第一件事就是拿斧头把家里的钢琴砍了！”
说实话，我的好几位学生都是因为不堪忍受学琴之苦，才躲到我这儿学画享受快乐来了。
可我小时候，就算想抡起斧头砍钢琴也没的砍，那时的条件跟现在的孩子没法儿比。
待上了高中，班里男同学掀起一股玩乐器的风，有的拉提琴，有的吹横笛，有的锯二胡…
我羡慕得不得了，有一天跟他们聊：“你们怎么都会乐器？多好呀！”
他们反唇相讥：“你画儿画得那么好，我们谁会呀？”
我无言以对，只好把羡慕之情集中到水彩创作画里（未完成），同学们有拉有唱，热闹非凡，只是画里没有我自己。
上了大学，玩提琴的更多了，好几个人都在拉。
有心跟家里要钱，可张不开口。曾经想要10块钱弄点儿元件件自己攥个矿石收音机，母亲没答应，除了画画给钱，其它爱好一律别想！
现在回想一下就能理解，为什么今天的家长花几千上万买钢琴，再花高学费请名师折腾孩子，为什么？就是因为小时候没钱学，终生遗憾。现在好容易有钱了，一定要把自己的梦在孩子身上实现，不学就揍！朗朗不就是这么揍出来的？
我有一最铁的哥们儿，他的书我随便看，他的自行车我随便骑，他的提琴自然我也可以随便拉，反正他也不怎么拉。连提琴教材这位兄弟也备好了，我就厚着脸皮开始一课一课往下练。
我发现还是小提琴好听，同样都是初学，二胡第一弓子拉出来肯定是“据木头”，而小提琴第一弓就那么美妙，最不济也是“公鸡打鸣儿”。
再说外形，小提琴那曲线多柔和多优美，即使画静物写生，我也愿意摆一把提琴。
拉提琴一看就像在月光下，在洋房花园的窗外，用小夜曲给情人诉说衷肠。只是这左臂扭着，左手拧着，左腮夹着，有点儿违背人体生理学，好在那时年轻不在乎。人家说，什么时候腮帮子磨出老茧来才算功夫。
同学四年下来，借我琴的兄弟还没开始学，我已经把这本教材拉完了，哈哈！我也终于跻身“玩乐器”行列中了。
不过兄弟也没闲着，他混入学校管弦乐队，吹小号，乐队一人一套灰蓝色西装，大檐帽，红领带，雪白的衬领，甭提多威风，还一块儿在照相馆照了张像留念。
这四年学下来，也能跟其他人一块儿合奏《春之歌》，他拉主旋律，我拉副旋律。这小子贼，他小声拉，让我大声拉，他悄悄欣赏优美的二部和声效果，把我当成卖苦力的了。
不过我终于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手笨，指头的准头儿总无法完全到位，音高总差那么几赫兹。手总是不灵活，快节奏、快弓、跳弓、揉弦，总是弄不好。小提琴号称“乐中之王”，技巧要求太高，不是天才根本练不出来。
当然，平心而论，功夫也下得确实少，腮帮子也没磨出老茧来。再说，提琴终究是人家的，自己拉着，老像贼似的干了亏心事儿，不敢玩了命练。而且也没个老师，只自己看书练，究竟不规范。
等毕业工作后，专职画画，玩乐器也就有一搭没一搭了。
后来有了女儿，这才想起来给女儿在青少年宫报个电子琴班，一咬牙花两千多搬回来个雅玛哈。
女儿倒是真听话，让练就练，不急不燥。家里也有现成木匠斧子，从没听女儿说想砍琴。
也许学钢琴跟学电子琴不一样？我那年去上海，表弟正逼着五岁的女儿学钢琴，拿根细棍儿盯着，一不对就抽手指，可怜的小姑娘边哭边弹。大姨说你可千万别劝他，否则他得给你上一堂“学琴必须挨打”的启蒙课。
也许因为价格不一样？钢琴花了那么大价钱，家长就非得逼着孩子过级，不练出个名堂对不起这万把块钱，钢琴技巧要求又高，孩子就惨了。而电子琴便宜，家长也不太上心，随便玩玩，弹成啥样关系不大，孩子就松快点儿。
家里既有了电子琴，抽空弹着玩，立刻发现这玩意儿比小提琴好掌握，起码它“有品”，不会发生音不准的问题。而且坐着舒舒服服弹，比拉提琴拧着胳臂到底轻松。
但只单手弹，左手不会，上班忙，也没那精力专门找书练。
后来听说一同学在学电子琴，她都能学，我也能学呀！那就正规跟老师学一把，了却学生时代的梦。
一进校，老师听说我以前没学过，不免犯愁，不想收。我只好试弹一下，老师看我还认识线谱，能弹下来，才勉强收了。过一个月又说，你肯定以前在哪儿学过，做人要诚实，别说瞎话，我哭笑不得。
两年下来，终于悟出一个道理，学乐器一定要正规学，一定要跟老师学，自己瞎玩终归成不了正道。
再两年下来，又悟出一个道理，学乐器一定要趁早，五六岁，七八岁，最多也就十几岁，否则遇到快曲子，高难度就上不去了。小孩子一周能学会的东西，我们一个月也不一定学得好。老师说：你们看我弹这么快，这么好听，羡慕是吧？这是童子功！你们能学吗？
学理论一点儿没问题，甭管什么和弦、转位、调式、音级，全都不在话下，起码比高等数学简单多了，但手指反应怎么也赶不上女儿。
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呀！当然，也不完全怪我们，小时候家贫，买不起乐器。不过当年好吃懒做，不爱学习，贪玩不刻苦也是真的。
转念一想，成人后学乐器，虽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但究竟自娱自乐，只要喜欢哪支曲子，自己完全能配和弦，编指法。弹好了自己听着也挺快乐，有时甚至能陶醉其间，好像进入那曲子的境界似的。丰富了生活，充实了内涵，增长了知识，最重要的是，多少圆了一点儿儿时的梦。
学生们在我家画画时，我还能在指点美术之余随心所欲地弹弹琴，给学生们制造点儿气氛，让孩子们轻松快乐，都愿意跟我这儿学画。
现在的儿童学琴都很早，很多家长在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就买钢琴，五岁请老师，预备好细棍儿，不对就抽！当然，得把木匠斧头藏好，别叫孩子把琴给砍了！
图&文/闲云若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