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二胡请坐

我喜欢听民乐,中央电视台的《风华国乐》,天天都要看。古人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我是反的,更偏爱丝,像琵琶啦,阮啦,古琴啦,都喜欢得不得了。最爱听的要算二胡,就两根丝,拉得出那么丰富的音乐来,如泣如诉。张爱玲说过二胡:“虽然也苍凉,到临了总像是北方人的‘话又说回来了’,远兜远转,依然回到人间。”这话真道着了二胡的销魂处。形容好听的音乐,常常是“此曲只应天上有”,而二胡的好听,恰恰是尘世的娓娓道来,二胡的韵味,恰恰是人间烟火味。

可有一天看到一个女子乐队,全是站着表演,二胡琵琶这些乐器,也不知用什么东西固定在身前,一边演奏一边扭着身子,载奏载舞,好不热闹。宪法又没规定,二胡不许站着拉,但我还是看着别扭。安安静静坐着拉二胡不好吗,乐器与身体保持一种最自然的接触,演奏者拉起来舒服,观众看着也舒服。《风华国乐》有一句口号,天天播:“民乐也时尚。”看来站起来拉二胡,原是为了“也时尚”啊。

宋飞是我最喜欢的二胡艺术家,你看她拉二胡,端坐台上,如坐莲花,雍容华贵,美若观音,演奏还没开始,观众早已倾倒。忽有一天,宋飞和一个唱流行歌的女歌星合作表演,竟也站了起来,一边拉一边凑到女歌星身边一起表演。看到此处,我很难受很难受。莫非,民乐真的坐不住了?是我落伍了迂腐了?我只是担心,这般的“也时尚”,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二胡就两根弦,拉得出世界人生,多一根弦都不要,这是二胡的坚守和自信。处此喧嚣浮躁之世,不为所动依旧坐着拉二胡,怕倒成了拉二胡人的一种坚守一种自信了。二胡,你请坐,我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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