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流行音乐写作,只拿罗大佑一个人,基本上就可以讲出流行乐写作各种各样的技巧。罗大佑在整个华语流行音乐上创造的高度,从内容到形式,就是从艺到术,都是无与伦比的,唯一小小的缺陷就是他本人的嗓子不够好。——高晓松
一,华语乐坛最后的大哥
65岁的罗大佑,出道至今已经在乐坛上活跃了近40年,完成了近400首歌曲的创作。
他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华语音乐带入了一个崭新的纪元,将华语音乐提升到与文学影视等艺术门类比肩等位置。
我们甚至可以说,因为罗大佑的出现才真正开始有了华语流行音乐。他的出现,是音乐史上的一个现象。
所以在华语乐坛流传着一个“大哥头上的大哥”的故事,周华健头上的大哥是李宗盛,李宗盛头上的大哥就是罗大佑。
他是华语乐坛最后的老大哥。
二,岁月可曾饶过谁
哪里有流行,哪里就有遗忘。即便是这样一个毋庸置疑的大佬,最终也抵挡不过时间。
半个世纪即将过去,罗大佑也渐渐开始失去昔日天之骄子的光环。就连罗大佑自己也开始在演唱会上自嘲,“从来没有进过这么宽敞的”演唱会。现在的年轻人,听罗大佑的着实不多。
或许就像罗大佑的作品《天若有情》歌名一样,苍天从来不曾饶过谁,巨星迟早都要谢幕的。
“只求望一望
让爱火永远的高烧
青春请你归来 再伴我一会”
我们这些真正热爱音乐热爱罗大佑的人,曾经无比真实地感受过他。纵容他开始老去开始暗淡,但只要他的声音响起,那些真实的情绪还是会从心底升起,罗大佑的存在就是一个时代的青春记忆。
他随着时间被写进了历史,大浪淘沙,他不是音乐史上的匆匆过客。
罗大佑本身,就是一件镌刻进时间的作品。历史是最大的那张唱片,感谢它收录了罗大佑的声音。
三,为历史献曲的人
在罗大佑之前,音乐更多的是作为生活之余的调剂,华语音乐的风格还集中偏向抒情的绵绵之音,最典型的代表当属邓丽君。如果我们将两位同时代的华语音乐巨匠对比,就能直观感受到罗大佑音乐的时代性。因为罗大佑,华语音乐开始冲破个人情绪,承载时代使命。
罗大佑的作品中,充满了对历史变迁的描摹和深彻的人文反思。他的出现,直接标志着华语音乐从题材和风格上走出“婉约派”的局限,开启大气磅礴的时代唱法。
《亚细亚的孤儿》就是比较典型的一首属于历史的作品,其中有这样四句:
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
黄色的脸孔有红色的污泥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
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
短短四句出现了黄红黑白四色,隐喻了当时中国面临的历史环境,民族情结寄身于音符传唱开来。结合当时的时代语境,这首歌曲的高度可见一斑。
从文脉上看,罗大佑实际上是从根源上恢复了汉语古诗的精神要旨,找到了东方人文精神的根。汉唐气度,和两宋的漂泊,同时流向罗大佑的作品。
另一首妇孺皆知的《鹿港小镇》,在后人的传诵中更多地只是渲染了物是人非之感,其实它的创作初衷还是时代的指向。
“归不到的家园鹿港的小镇 当年离家的年轻人
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
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
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刻着这么几句话
子子孙孙永保佑世世代代传香火”
歌词背后反应的依旧是时代留在人们身体里的印子,罗大佑总是能够抓住历史演进带给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共鸣,这也正是他的伟大所在,听他的歌就是和一个时代对话。
那些我们来不及参与的年代,都被保存在罗大佑的作品里。他是我们共同的时代记忆。
“东方之珠 整夜未眠
守着沧海桑田变幻的诺言
让海风吹拂了五千年
每一滴泪珠仿佛都说出你的尊严
让海潮伴我来保佑你
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黄色的脸”
这一首曾经传遍大江南北的《东方之珠》,甚至是很多人的启蒙歌曲。歌词借由香港漂泊的身世,将炎黄子孙的民族认同感抒发得淋漓尽致,“沧海桑田”和“五千年”这样的大词,在那个年代一点都不空洞,那还是一个有中心的年代。
四,也能唱情歌
罗大佑不仅能创作宏大题材的时代旋律,他同样可以把歌写进每一个个体的生命里。譬如,绕不开的《童年》已经唱了几代人,一说到青春就不免有人哼唱起《光阴的故事》。
《恋曲1980》《恋曲1990》,更是两代人的情歌金曲,让多少如今已经两鬓斑白的老人听得潸然泪下。
其中《恋曲1990》更有一个感人的故事。
关于这首歌,网上至今流传着一个黑人小伙的视频,小伙的母亲生前曾得到一盒磁带,她特别喜欢其中一首歌曲。后来母亲去世,小伙苦苦寻找了二十年,最后一对台湾年轻人终于辨认出了这首歌,它正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
当黑人小伙用手机播放出这首歌时,他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这个故事大概非常形象地表现了罗大佑的音乐的魅力,真正体现了音乐无国界。
《滚滚红尘》里,情歌原来是这样唱的:
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 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 也不惜获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来易来去难去 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 爱与恨的千古愁
中文之美,浓情蜜意之美,夹杂在人世姻缘之中,唱出了东方古老情歌的味道。
五,无数港片金曲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罗大佑进入香港,赶上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他为无数影视作品创作歌曲,最终成为广为传唱的背景音乐。甚至可以说,罗大佑的音乐成为了影视作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构成了一两代人的经典记忆。
电视剧《雪山飞狐》片尾曲《追梦人》,电影《阿郎的故事》插曲《你的样子》。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就向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惊醒诉说一定哀伤过的往事。”
音乐一响,发哥骑着摩托的样子成为无数观众心中的经典镜头。
《天若有情》是与《阿郎的故事》比较相似的一部电影,里面的插曲同样经典,值得一提的是插曲《青春无悔》正是《追梦人》的中文版。
《追梦人》和《青春无悔》的歌词完全一样,只是多了四句。罗大佑在本已成型的歌加进四句歌词,然后改换歌名,重编重唱,以另一首歌的形象示人。这一改动只是因为一个女人——三毛。
这四句歌词为:
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
——三毛曾在撒哈拉沙漠生活过,并写下了《撒哈拉的故事》;
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语
——三毛是作家,她正是用笔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人;
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声音里徘徊
——三毛的英文名字是Echo,在英语里就是“回声”的意思;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写的是三毛的殉情。
这四句正好对应上三毛的经历,一个细小的改动成为一首新歌,足见罗大佑过人的才华。
六,他的迷弟们
罗大佑如此惊人的才华和经久不衰的创作能力,为他收获了无数迷弟。其中最有名的当属高晓松和许知远了。
作为罗大佑的一大迷弟,高晓松却曾在节目中吐槽过他的嗓子,客观来说罗大佑的嗓子确实不好。但这实际上并不影响他在华语乐坛上的地位,高晓松公开表示不敢跟罗大佑聊音乐。
一次高晓松和罗大佑在一个酒吧喝酒,酒后罗大佑上前唱歌,高晓松弹吉他伴奏,这对头号迷弟来说已经是无上荣光了。
另一迷弟许知远同样对当年的偶像罗大佑不怎么“友好”。
《十三邀》中,许知远问了罗大佑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他问罗大佑怎么看待鲍勃迪伦那些至今仍然舞台上摇滚的人,罗大佑一笑,说“那他厉害啊”。
作为罗大佑的迷弟,罗大佑曾经带给许知远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他之所以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内心渴望罗大佑一直可以保持对时代的警惕。不过这也正是体现罗大佑的过人之处,他可以坦然接受质疑和批评,这是促使他不断反思进步的源泉。
如今回过头来看,年过甲子的罗大佑虽然在曲风上发生了改变,不再像之前那样呐喊,但是他那颗强大的摇滚心并没有变,他还在歌唱,他还在思考时代的去向。
罗大佑终有一天会老去,老到再也唱不动。但这并不要紧,因为他会老成一件经典作品,存进每一位大佑迷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