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我觉得主要要从“明月”的借代来分析。都知道《天涯明月刀》开篇就写了:

“天涯远不远?”

“不远!”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麽会远?”

“明月是什麽颜色?”

“是蓝的,就像海一样蓝,一样深,一样忧郁。”

“明月在那?”

“就在他的心,他的心就是明月。”

“刀呢?”

“刀就在他手!”

明月在这里固然不是指代一种景象,毕竟没有哪里的月亮是海蓝色,那么这个明月到底是什么。

我通读这篇文的时候,觉得这个“明月”,指的是无论身在何处,真实活着的心和人作为个体存在的意义。

公子羽的结局里,古龙写的是: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做,因为他要为她赎罪,他—心要求自己的心安和快乐。

现在切都已成过去。

他把酒,对青天,却没有再问明月何处有。

他已知道他的明月在何处。

公子羽的这个明月,指代的即是明月心,又不只是明月心。

说明白一点,公子羽与傅红雪最终一战其实就是打嘴炮,公子羽也不是因为傅红雪的几句话突然顿悟。只是傅红雪告诉了他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真相。

一是,公子羽一直尝试使用金钱权力欲望去引诱傅红雪,是因为他早就没有信心战胜傅红雪。二是生死决战本就是赌上所有的一切,但公子羽没有这个押注一切的勇气。三是,维持站在神坛的地位是很难的,新老更替是不变的规则,一个人死了,其实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这是不变的事实。

在傅红雪眼里,被权力欲望所包围的公子羽根本不算是活着。而公子羽在这时候不得不直视“战死”和“身后”,才发现刨去所有权力金钱和欲望,他最后只拥有一个明月心。无论他成为什么样子,明月心依旧会爱他。

一个被权力和欲望充斥的皮囊不算是活着,

只有有人不惜一切代价,不需任何价值交换依旧重视“你的存在”,你才算是“活着”。

这是古龙小说里贯穿始终的一个价值观。

在《天涯明月刀》中,公子羽已经失去了赢傅红雪一战的能力,他与傅红雪一战只能是死亡结局。公子羽所想要的,是一直可以在梦里活成天上人、人上人的自己,为了规避这一战,他扶持燕南飞,默认燕南飞所做的一切,同时他又希望如果傅燕一战燕南飞死了,那么找到傅红雪的弱点,让傅红雪归顺自己。

但傅红雪未能如燕南飞的愿发疯,也未能如公子羽的愿对面前的欲望跪拜。

对傅红雪来说,人世这一遭,自己唯有刀意。

而想赢得刀客的承认,公子羽只能以生死为注。

所以实际上公子羽并不是“突然顿悟,归隐江湖”,他只能算是在“生死抉择”的时刻终于承认自己没有勇气承担失败的代价。他恐惧失败,畏惧被拉下神坛,已经在高位坐成了一个躯壳。

而文章结尾说:

只要你的心还未死,明月就在你的心里。

只有有勇气扛起“失败的公子羽”这个称号,和爱他的人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他才能发现,“成功的公子羽”是个死人,“失败的公子羽”却“真正活了下来”。

不过也别误会明月心一出场就是公子羽的白月光。需要明确一点的是,在公子羽放下欲望之前,他从没有正视过明月心,在当时公子羽的眼里,地位、女人、财富,都是物件,明月心自然也是,唯一不同的是明月心比别人更乖,更聪明,更懂他,这时候的公子羽发现不了明月心对自己的重要性,也不会觉察到明月心于他有什么生机乐趣可言。

只是明月心比其他女人更能忍耐也更爱公子羽,撑到了最后获得了一个好结局。明月心和公子羽的爱情则是古龙笔下很标准的精神病人恋爱组合,明月心为了自己的目的执着且不达目的不罢休,或许公子羽最开始对其的漠视,更成就了明月心对他的爱慕也不一定。这种心态类似于明月心不择手段勾引傅红雪的样子,和公子羽最后退出江湖未尝不是她最好的结局。

====2019年9月2日更新如下====

回来看这条觉得自己还是说的不够清楚。

回来总结一下自己上述的话。

开篇的“明月”作为“活着的必备要件”,如果是指“真实活着的心和人作为个体存在的意义”。

那么公子羽真实地活了下来,是因为他发现了权力欲望不过虚假,有一个爱着自己的人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而明月心真实地活了下来,是因为公子羽最终确定了“自己爱她”,明月心也有了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如果不是如此,两人不过是同样的行尸走肉,一个被欲望和权力征服,一个被一厢情愿的爱情蒙蔽而已。

爱可以拯救人性,前提条件是这确实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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