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罗青羊夫妇的第二日后,我和魏婴来到了广陵,这三个月来,我们带着小苹果四处夜猎,顺便游山玩水,不问仙门之事,好不悠闲自在

只要有魏婴在,不管走到哪儿,心里都是安宁的。

正午时分,我们走进一家酒肆,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魏婴毫无例外的要了酒,我又点了几个他爱吃的辣菜,伙计记完菜就走了。

魏婴单手支腮,桌子下的另一只手上还缠着我的抹额,昨天晚上一时兴起,用抹额绑住了他的手,结果早上起来后,他就耍赖不给我了,我也没有计较,任他去了。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他坐姿极不端正,一条腿还翘起来搭在我的腿上,一晃一晃的不老实的蹭着。

“这么多辣菜,你吃的下去吗?”魏婴笑着问道。

我被他扰的心不在焉,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强自镇定的提醒他,

“坐好。”

毕竟在外面,酒肆人来人往,他还这么撩,一点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杯里没茶。”魏婴嘻嘻笑道。

我一愣,低头一看,杯里确实是空的,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羞赧,对于他的撩拨,我从来抵抗不住。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我把茶杯斟满,再次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魏婴看似老老实实的坐在桌边,桌下的腿仍然不安分的动来动去,我喉咙有些发干,又喝了一口茶。

“坐好。”我忍不住出言提醒,胡闹也要分分时间地点吧。

“我坐的还不好?我又没像以前那样把腿放到桌子上面。” 魏婴故意道。

“那也不要放到别的地方。”

我干涩的回道。

魏婴一脸茫然,看起来极其委屈,“我放哪儿了啊?”

“……” 放哪儿了?魏婴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放哪儿了?

这我怎么说的出口!

魏婴撇撇嘴,“蓝二公子要求真多。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坐。”

他一边说,桌子下的腿一边挑衅的动一动。

我忍无可忍的振了振衣袖,准备起身教教他怎么叫好好坐,突然大堂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他们在议论金光瑶,这位敛芳尊的事迹如今已经成为了仙门百家的最新谈资,而且越说越离谱,言辞也越来越难听。

“不过,封棺大典上,泽芜君的脸色好糟糕啊。”

“能不糟糕吗,棺材里装的是他两个义兄,家里小辈整天跟一具凶尸跑来跑去,夜猎还要凶尸来帮忙解围!难怪整天闭关了。蓝忘机要是再不回去,我看蓝启仁就要骂街了……”

话题一转,他们又说起了姑苏蓝氏。

闻言我心里一顿,离开云深不知处已久,也没怎么探听仙门消息,兄长还没有从金光瑶的事情里走出来吗?那蓝家的事现在是不是全压在叔父身上了?他知道温宁带着思追他们到处跑,是不是很生气?

我已经决定和魏婴在一起了,对于叔父,我只有深深的歉意,希望他不要太生气,最好有一天也能接受魏婴……

叔父和魏婴相携而笑的画面出现在我眼前,我心底突然一阵恶寒,这种场景是断然不会出现了,叔父不把魏婴从云深不知处扔出去已经仁慈至极了。

酒菜已经上来了,魏婴倒了一杯酒慢慢饮着,神情散漫,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堂内其他人的动静。

“那口棺材,真的够牢固吗?万一有人想看看阴虎符在不在里面,会怎么样?”一名少年问道。

他眼里闪烁着异色的光芒,这种眼神很熟悉,有野心,有贪婪。阴虎符的威力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觊觎,看来,只要有人在,仙门百家之间的纷争就不会止息。

饭毕,离开酒肆,魏婴骑在小苹果背上,我很自然的牵起绳子朝前走,虽然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但我却没有丝毫的迷茫和无措,我想魏婴也是一样的。

天朗气清,浮云悠悠,一阵熟悉的旋律从身后传来。

是《忘羡》,陈情悠扬,笛声婉转,我不由得驻足聆听。这是我在玄武洞里哼给他的曲子,也是在大梵山上使我认出他的那支曲子。

我回头看向他,他一脸得意,调皮眨了眨左眼,“怎么样?我吹的不错吧!”

我微微颔首,“难得。”

他忘了那么多事,难得还能在刚刚归来的时候记得这首曲子,我感到十分欣慰。

“你不要总气这个呀,从前是我错了还不行么?再说我记性不好,这应该要怪我娘。”魏婴忍俊不禁道。

他娘?为何?他娘说不许他记得我了?

“为何?”我问道。

魏婴照旧把胳膊撑在小苹果的头上,手指灵活的转着陈情。

“我娘说过的,你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你对别人的好。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快活自在。”

魏婴的娘曾经剃过叔父的胡子,可能魏婴的乐观跳脱也是像他母亲吧!

不过魏婴母亲的这句话说的很好,而魏婴也做到了这一点,总是很努力的在对别人好。

“我娘还说了……”

魏婴一脸的神秘,我有些好奇。

“说什么。”

他勾勾手指,神情庄重,我走上前去,他凑到我耳边,轻声道:

“……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他的情话还真是信手拈来,但是,不是应该说魏婴是我的人在对吗?我眉间微蹙,正要开口,魏婴抢先道。

“不知羞,不正经,无聊,轻狂,又在胡说八道,对不对?好啦,我帮你说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词,真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我也是你的人,扯平了,行不行?”

“你说行就行。”反正魏婴在最后已经承认他是我的人了,我也没必要再跟他斗嘴了,在这方面,我从来都斗不赢他的。

魏婴拽拽小苹果的缰绳,烦恼道,

“可是说真的,这曲子我取了八十多个名字,你就没有一个满意的?”

“没有。”我斩钉截铁道。

魏婴道,“怎么这样?我觉得叫蓝湛魏婴定情曲挺好的。”

“或者含光夷陵天天曲也很好。一听就很有故事……”

为什么不行?这不明摆着吗?魏婴想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神奇的名字!

“有”我淡声道,我实在不想听到其他的了,如果我再不告诉他这首曲子的名字,魏婴一定能想出更加羞耻的曲名。

“有什么?”

“名字。”

“有?有的话你早说啊,究竟叫什么。那你还一直不告诉我,害我帮你想了这么久的名字,浪费我的聪明才智。” 魏婴啧啧道。

这些名字还是浪费魏婴的聪明才智才想出来的?

“《忘羡》。”

这个藏在我心底很久很久的名字,终于能亲口说给他听了,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曲子,也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牵绊。

“啊?” 魏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重复道,“曲名《忘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怪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了,原来是偷偷摸摸取了这么个名字,用心昭然若揭。可以啊蓝湛你,什么时候取的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婴在驴背上笑的前仰后合。

我知道说出来肯定会被他笑话,可是现在已是心意相通,我并不会因为坦诚这藏了多年的小心思而觉得赧然。看着他开心大笑的模样,我无奈的摇摇头,心湖里一片温柔的涟漪。

其实,我没告诉他《忘羡》另一层含义,初时的“忘”不仅是忘机的忘字,还是忘记的忘,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那时的我,因为自己的心动而仓皇无措,我希望忘记他,变成以前的样子,可是慢慢的,我发现,这个人霸道的住进我的心里,从此再不能忘。

我扶住他的腰,害怕他从驴背上掉下来。

“《忘羡》,很好,好极了!我喜欢。是的,就是应该叫这个名字。” 终于笑够了,魏婴非常严肃的对我说。

“我也喜欢。”

魏婴道:“听起来非常雅正,非常姑苏蓝氏,我看能直接收录进你们家的曲谱集,要求所有姑苏蓝氏子弟必须修习此曲。他们要是问,含光君,曲名何解?你就可以告诉他们,这曲子是怎么来得了!”

他还真是正经不过三句,又开始胡说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又怎会告诉别人,更不用说让其他人去弹奏这首曲子了。

我默默的牵起小苹果的绳子,继续往前走。

魏婴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好久没喝天子笑了,要不咱们回姑苏,先去彩衣镇玩儿一趟?”

“好。”

魏婴道:“都这么多年了,那儿的水行渊都该除干净了吧?你叔父要是勉强能见我呢,你就把我和那几坛子酒一起藏在你房间里;要是见不得我呢,咱们就去看看温宁吧,听起来他和思追他们夜猎还玩儿得挺好。”

“嗯。”

“不过听说姑苏蓝氏的家规又新修一版了?我说,你们家门口山前那块规训石,还写得下吗……”

写的下,不仅写的下,还特意为你加了一条,云深不知处不许亲近魏婴!这事我着实不忍心告诉他。

魏婴知道我担心兄长与叔父,特意提出要陪我回姑苏,他看似放荡不羁,粗心大意,其实很会为别人着想,他的心意从不大张旗鼓,而是像那濛濛春雨,润物无声。

我爱的这个人,他真的很好!

清风徐来,沿途的风景很美,心情也很好。

“蓝湛,看我!快看我!”魏婴急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如当年一般,在彩衣镇的小舟中,在云梦的长街上,在夷陵的小镇里,

他笑着叫我,我也看过去了。

从此,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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