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音乐家来说,他们手中的乐器仿佛成为身体的延长,在演奏时与自己融为一体,才能发出卓尔不凡的音响。另有一点至关重要的,便是舞台感。音乐是表演艺术,音乐家需要直面观众正对剧场。站在台上,在聚光灯下,展现出超然信心和满足,享受当下。

笛子演奏家唐俊乔就是如此。

生于笛子世家

唐俊乔从小就展露出过人天赋。她生于辽宁鞍山的笛子世家,父亲和叔叔都是当地戏班的竹笛演奏家。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父亲给她一根竹笛玩耍,谁知从未碰过竹笛的唐俊乔竟把笛子吹响了。

之后唐俊乔考入鞍山市戏曲学校乐队班,以吹笛子为主,也学唢呐、月琴等乐器,为京剧昆曲伴奏。有一次,鞍山戏校名誉校长、京剧大师袁世海来校考察。在为昆曲折子戏《钟馗嫁妹》伴奏时,幕边上小小个子的唐俊乔忘情的演奏、悠扬的笛声吸引了袁世海注意,于是袁世海把她叫到台上请她演奏了两首独奏曲,并当着剧团人的面大加赞扬一番。

在父亲鼓励下,唐俊乔11岁时考入沈阳音乐学院附中,开始系统接受专业教学训练。随后她的发展一帆风顺。16岁时她首次举办个人独奏音乐会。18岁时她以优异成绩考入上海音乐学院民乐系,师从赵松庭和俞逊发两位笛界泰斗。

“俞逊发老师给了我受益终身的教诲。我那时崇拜恩师,痴迷并模仿他的演奏,什么曲子都想做得跟他一样。大学毕业后,有一次他找我谈话:‘小唐,你即使吹得和我再像,再接近,哪怕一模一样,也只能做俞逊发第二。你要做唐俊乔第一。’这番话让我大彻大悟。我要开辟自己的天地,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唐俊乔说。

参与了奥斯卡电影配乐奖《卧虎藏龙》的音乐录制

唐俊乔的路就是走国际路线。她身怀传统六孔笛娴熟演奏十二音的童子功绝技,拥有天生过人的音乐感觉,为她在业务上的无懈可击奠定了基础。她也拥有上佳人缘,来自同龄人和朋友们的赏识让她的事业平步青云。

1996年大学毕业后,23岁的唐俊乔进入上海民族乐团,位居竹笛声部首席,当时在圈内已是名声在外。1999年,李安执导电影《卧虎藏龙》时,找到谭盾创作电影配乐。谭盾要找全世界最好的竹笛和大提琴来演奏配乐。大提琴找到了马友友。谈到竹笛时,有人向谭盾推荐了唐俊乔。

“团里通知我下午去录音棚录音,我就提前到了录音棚等候区。也没人招呼我,因为那时我看上去就像个小女孩。直到录音棚的麦克风里传来‘唐俊乔到了吗’时,我才站起来。谭盾从操控间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我,好像有点疑虑。他先把谱子给我让我准备准备。我说:‘不用准备,直接来吧。’进了棚,谭盾又说,先放一段音乐让我跟一跟体会体会。我就说:‘直接录吧不用跟了。’谭盾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没再要求。这就开始录了。”唐俊乔说。

吹奏完后,操控室里一片寂静,似乎人们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音乐中。这时李安隔着玻璃做了一个OK的手势。谭盾跑出来兴奋地握着她的手表示感谢和钦佩。《卧虎藏龙》的电影配乐就这样诞生了。

2001年2月的一天上午,唐俊乔还未睡醒,就被电话铃吵醒。电话那头传来谭盾带有浓重湖南口音的普通话:“恭喜你唐俊乔,你得奖了。”睡意惺忪的她一头雾水。原来由她参与录制的《卧虎藏龙》电影音乐获得了第73届奥斯卡奖最佳电影配乐奖。于是,26岁的上海民族乐团竹笛首席,带回了一个“小金人”。

一曲《愁空山》定姻缘

竹笛还成就了唐俊乔的姻缘。红绳另一头的,是作曲家郭文景。

1993年,郭文景写了一部很复杂的作品——竹笛协奏曲《愁空山》。作品问世之后,只在个别场合由改良的八孔笛上演,此后作品便杳无音讯整十载。

2003年,已经离开上海民族乐团回到上海音乐学院任教的唐俊乔辗转了解到有这部对竹笛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压箱作品,便试探性地询问人在北京的郭文景,没想到被泼了一头冷水,说这部作品技术太难,半音太多,六孔笛可能演奏不下来。但唐俊乔并不气馁,同年8月亲赴北京,约出郭文景,旨在索谱。

“我和他约在一个咖啡厅见面。他迟到了一阵子总算出现了。”唐俊乔至今回忆起他们10多年前的初次见面,历历在目,“和他现在的风格一样,一见面,也不和我寒暄几句,而是开门见山地说事儿,直接切入主题,把他带来的总谱摆在桌子上。我打开一看,全是半音,用六孔笛演奏的确是太挑战了,但我有信心拿下。于是我对他说,我会在自己两个月后的独奏音乐会上试演一到两个乐章,到时请他专程到上海来听。”唐俊乔当天赶回上海,彻夜研读总谱,深为作品所震撼,立刻决定撤下音乐会中预期纳入的一部作品,上演《愁空山》完整3个乐章,并把这个决定告诉了郭文景。

坚苦卓绝的两个月练习后,迎来了唐俊乔在上海大剧院的独奏音乐会,上海交响乐团协奏,星光荟萃,大师云集。郭文景从北京被请来。唐俊乔凭借对六孔笛出神入化的掌握,拿下了这首24分钟的之前传统六孔竹笛无人能演的作品。她不仅赢得了观众的掌声,也赢得了作曲家的心。2008年,郭文景与唐俊乔走到了一起。

在往后的岁月里,唐俊乔成了这部中国竹笛作品的不二代言人,在大江南北奏响。一大批中国乐团在海外巡演时以《愁空山》作为看家曲目。数个国际知名的乐团如BBC交响乐团和德国班贝格交响乐团都邀请唐俊乔演出此曲。

家庭之外,唐俊乔的生活依然围着竹笛在运转。除演出外,她也在教职中培育新人,学生中不乏全国性竹笛比赛优胜者。她还组建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竹笛乐团,广赴各地演出,除推介竹笛作品外,也委约新人新作,尝试竹笛和其他乐器组合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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