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年当中最重大的节日，春节可谓自带BGM。比如“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又如“财神来敲我家门，娃娃来点灯”，还有将民乐与西方管弦乐巧妙结合、伴随春晚“飞入”千万家的《春节序曲》……这些歌词一唱、旋律一响，人们就知道春节来了。
这个春节，编钟版《恭喜发财》火了，古韵与喜气相连，一听就上头，引得网友纷纷赞叹：“仿佛听到了来自老祖宗的新年祝福”“高级感拉满”“建议各大超市收藏”“这是千年礼仪之邦才有的文明回响”……
编钟演奏《恭喜发财》 图源：央视新闻
如今，许多传统节庆典礼、博物馆文艺演出都能欣赏到中国古乐，网络平台上相关题材的视频动辄就有五六百万的播放量，跨年晚会、新年音乐会等也少不了中国古乐的演奏。千年音律，何以“俘获”人心？
一
迄今发现的最早的中国古代乐器，是距今八千多年的“骨笛”。笛声苍茫悠远，传递出先民的淳朴情绪。春秋时期，华夏大地百家争鸣，不仅碰撞出璀璨的思想火花，更发展出迷人的音乐艺术。《吕氏春秋》中有许多关于音乐方面的记载，如《太乐》《古乐》《音初》《侈乐》《适音》《制乐》等篇。
在青岛，崂山道教音乐、莱夷古乐，都是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浩如烟海的“乐器王国”。乐器，是音乐的载体。一件件精美绝伦的乐器，正是中国音乐几千年来闪耀的勋章。
金刚经变之反弹琵琶舞与乐队，莫高窟第112窟
中国古代乐器有多少？从敦煌壁画中，我们或可窥其“冰山一角”。敦煌莫高窟共有735个洞窟，其中与音乐相关的洞窟多达240个，所涉乐器4000余件。拉弦、弹拨、吹奏、打击等各类乐器应有尽有——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音如“昆山玉碎凤凰叫”的箜篌、悲凉浑厚的筚篥、如泣如诉的埙……中国传统音乐的繁盛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气韵悠长的“东方留白”。当音符流泻而出的一瞬，人们的耳边流动着的，是高山、是流水、是丝竹、是冬雪，是千古缠绵不绝的生命呼唤。那份说不清、道不尽的感觉，正是中国古乐特有之美。
中国艺术讲究“气韵生动”，所谓气韵，即由“留白”来表现。那些空白、揉弦、泛音，都是音乐的一部分，带着东方特有的含蓄和婉转，留给听众极大的想象空间。《琵琶行》中，音乐节奏由急转缓，以至暂停。白居易感叹，“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成为音乐语言的一部分，于无声之处撩动心弦。
莱夷古乐演出现场
诗乐交融的礼俗文化。雅乐、俗乐、宴乐、诗乐、宗教音乐……古时音乐的种类有很多。
有些古乐与诗歌相伴发展，其音乐结构与文学结构相对照。比如，文学中有对联，音乐中就有上下句；文学中有章回体，音乐中有套曲体；文学中有八句结构的律诗，音乐中就有“六十八板体”与之对应……
有些古乐与礼俗文化相互渗透、相互影响。比如雅乐，是古代祭祀、朝贺、宴飨等大型典礼时所用的音乐，其声调中正平和，气势宏大磅礴，是中国礼仪文明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礼”“乐”并称，也是儒家文德教化的重要方式。《论语》有言，一个人的修养，“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二
中国古乐，源远流长，其独特的美感和韵味，深深地影响了中国社会，乃至更广泛的世界。
高山流水，承载文化魅力。乐器是声音的载体，而文化则是音乐的内核。古乐高度融合了古人秉承的思想理念和各地区不同的风俗文化。
“古乐铮铮之音，君子铮铮之誓”。几千年来，人们始终在用音乐传递人文精神的追求。“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折射的是旅人在笛曲《折杨柳》中表述的绵绵思乡之情；《高山流水》讲述的，则是知音之间的惺惺相惜。
国乐艺术家方锦龙的演出颇受网友追捧
如今，古乐的魅力“迷倒”了众多年轻人。方锦龙弹奏的五弦琵琶百般变化，引无数网友“竞折腰”；B站的古乐演奏节目《韵·界》《万物笙》等，被用户赞为音乐区的“镇区之宝”。
含商咀徵，传递音乐情操。古人创造了“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个音阶，并用它构成无限丰富的音乐，创造了音乐文明，塑造了中国独有的音乐审美。
青岛崂山道教音乐蕴藏丰富，不仅有山里清修庙宇的殿坛功课经曲，又有靠近村镇的应风音乐，兼顾了南韵、北韵不同的表现形式，许多曲目保留了明清时期古典音乐的遗韵。崂山古琴乐的演奏风格、技巧，对山东古琴派系特别是诸城古琴派产生了直接影响，彰显了持久的音乐影响力。
崂山道士正在进行道教音乐展演（资料图）
余音绕梁，传播“中国声音”。箜篌演奏家鲁璐曾说，“中国的民族音乐是输出中国文化最好载体。”古乐是中国传统文化对外传播中重要的“发声”方式，传达出独属于东方的音韵。
曾经，一曲中国古琴曲《流水》被刻录在名叫“地球之声”的铜制镀金唱片上，与另外6首代表各大洲主要民族的音乐作品，一同搭载美国宇宙飞船飞向月球。如今，中国古乐通过国外现场演出和网络短视频传播，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国际观众。音乐，成为国际交流和文化融合的桥梁。
三
中国古乐，是一座庞大的宝藏。今人跨越时空，梦回远古，也只触到沧海一粟。由于历史的局限，如音乐的传承方法单一、载体转瞬即逝、乐谱符号后人难以破译等众多原因，一些古乐长期“沉寂”，成为民族文化之憾事。
未来，如何更好地将这千年古音传承下去？
依据敦煌壁画复原的花边阮
扬匠心之精妙，复古乐之繁花。尽管很多乐器都已经失传，但这并不能抹灭中国传统音乐曾经达到的高度。如今，在一批专家学者和工匠的努力下，人们查阅史料，将消失的传统乐器一点点复制还原。复原需要“工匠精神”。比如，花边阮的花边是一片一片的，里面还要进行打挖，不能用冲制机，全靠人工慢慢打磨。又如，莱夷古乐第六代传承人高连堂，查阅大量文献，遍寻山东半岛挖掘探幽，才得以复原黑陶鼓、羊角陶号、淳于等具有莱夷特征的古乐器。
乘“国潮”之东风，浸当下之生活。国风国潮的回归，为古乐发展带来新的机遇。不妨增强古乐与现代生活的兼容性，让艺术滋养生活。
“融合”不妨广一点。莱夷古乐曾与莱西木偶共同演绎《偶遇莱夷》，非遗传统文化相会交融，实现了“1+1>2”的传播效果。现在，许多古乐也会出现在游戏、视频当中，为画面增添浓郁的文化氛围。
莱夷文化礼乐博物馆为市民上演古乐节目
“整活”不妨多一点。比如，编钟版《恭喜发财》就是古乐与流行乐曲融合的积极尝试，与春节呼应，瞬间便走入了人们的生活。又如，琵琶不仅可以演奏传统名曲《霸王卸甲》，还可演奏吉他曲目，新鲜的感觉让其在网络平台频频“出圈”。
搭“数字”之快车，“唤醒”乐之山河。加快推动优秀传统文化的数字形态化进程，是一项文化传承的使命，更是一项充满荆棘的技术挑战。我们欣喜地看到，很多平台已经加入这项事业中来。他们将古乐进行数字化保存和活化，打破时空限制，让这些穿越千年的声音和音乐记忆在数字世界“重生”。
孩子们在弹奏古琴 韩星 摄
古乐的活化不仅要立足于学术，更要贴近大众，扎根社会。比如，开发古乐数字化微信小程序，向公众展示乐器、乐音等专业知识，普及古乐乐谱的记写方式等等。
“向日朱光动，迎风翠羽新”。从古乐到新声，历经千年的古乐，就像凤凰涅槃，一次次在烈火劫难中振翅腾飞。古乐，必将随着凤凰之鸣，乐动人心、声播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