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知乎回答了《东方之珠》这首歌，也是来自自己曾做的一个关于罗大佑的公号，其中一篇写到了《海上花》，看到这个问题是15年的，就把旧作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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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开篇先讲个故事引入正文，怕是被人说剧透，还是作罢。这个无法绕开的电影就是1986年的《海上花》。张艾嘉饰演的美玲纠葛在双性的感情之间，跨越十年的命运起伏如海上的浪花一般绽开湮灭归于沉寂。
电影与音乐的关系很微妙，直观的画面限制了音乐想象的空间，而剧情却给了音乐更厚实的根基和放大的情感，难说究竟谁成就了谁。但《海上花》里罗大佑的音乐注定是个特例，它不但超越了剧情本身，更通过创造性的曲风影响了后来华语音乐的后来者。
影片中共有三次主题曲《海上花》完整的演唱，虽然都是甄妮演唱的同一个版本，但因为剧情的演进感觉起来完全不同。第一次是青涩期的美玲在茶楼唱起，呼应见到中村后懵懂的情愫初开；第二次是十年后美玲已是俱乐部的当家花牌，再次见到中村时的回忆与向往；第三次是剧情尘埃落定后甄妮本人出镜的演唱，配合回忆的蒙太奇开启。这三次完整的《海上花》恰恰暗合了音乐的三段：从“柔情的你——给我梦想——徜徉——波浪——臂弯”到“深情的你——摇晃梦想——缠绵——浪花——身上”再到“奇情的你——粉碎梦想——泡沫——一生”。音乐不但切合剧情又同时串联起女主角美玲的情感线索，在一个半小时的电影里仅用了一首旋律、一套词、一个演唱版本就完美地表达了这三种情感。想来，谁又能说这三种情感不是代表了爱情的三个阶段呢？
很多喜欢这首歌的人都被她的五声音阶的东方曲式所倾倒。《海上花》的美，是广阔的美、优雅的美、甚至破碎的美。当随着音乐进入到电影里，这些美突然间从虚幻向真实走来，把根扎在观者的心里又自内而外地释放到观者的情感中了。
这样一部电影，在编剧导演杨凡和众多演员的履历里仅是一部作品，但在罗大佑的创作生命里却是一道转折。
“1986年，在长期沉淀中自然结晶而出的《海上花》，明显表现出罗大佑音乐风格东方曲调的转向。这种以五声音阶为基础，以大调起头（传统民谣多为小调起头）的东方曲式，再一次震动台港两地的流行乐坛，也影响了其它的创作者（比如李宗盛《你走你的路》、《鬼迷心窍》等歌曲），成为罗大佑作品日后最根底的主轴。”——解读罗大佑:《罗大佑自选辑》文案 （文/马世芳 1995年12月）
时间让一切的曾经都变成模糊与简单的历史，多复杂的推导和经历都只让人记住结论。现在的我们很难想象当时的《海上花》对罗大佑日后创作里程碑式的意义。但从黑色时期的批判歌手定位到黄色时期创作上的新高度，这首当时被标签化为罗大佑走向商业的《海上花》确是率先开启了那道门，使这位音乐教父开辟了另一个全新的创作世界，向着更加多元风格的方向走去。
“它（《海上花》）之所以诞生，一是因为谋生的压力，第二个是因为我当时身在纽约这样一个民族大融合的大都市，经过洗练后，我愈发觉得自己身为中国人的可贵，心里的这种感受要表达出来。人在家里可能没有这种感觉，而在那个多民族汇集在一起的环境下，你就会发现把你的血缘表现出来是十分重要的，把你有别于其他人种的才能表现出来是十分重要的。”——罗大佑（《罗大佑和他的恋曲》采访记者/伦兵、舒彤 2000年4月14日《北京晨报》）
尾注：【1】关于《海上花》的粤语歌词。《海上花》的粤语歌词由香港女作家李默所写，她同时也是罗大佑《天若有情》（袁凤瑛）的词作者。
【2】关于《海上花》的其他版本。《海上花》这首歌为甄妮首唱，之后郑怡、李碧华、江淑娜、梁文音、蔡琴，包括罗大佑自己都曾重新演绎。
【3】关于合唱版本。很多人听到的录音室版本多是收录于1995年的《罗大佑自选辑》里的合唱版本，也是传唱最多的版本。我在Youtube上偶然发现了曾经的合唱团成员的回忆文字，这位网名叫kenichiandyuto的团员曾回忆当时：“罗大佑在现场指导我们唱，最初他是要加入自己solo的。但是后来他很满意我们的演唱，于是就没有再唱solo！真是很有度量及智慧的偶像！”
【4】关于“五声音阶”。音乐的基本元素是七个音符，在简谱中记为“1 2 3 4 5 6 7”。这七个音中3和4之间、7和高音1之间仅差半个音程。所以在1与2、2与3、4与5、5与6、6与7之间均可加半音。这样一来，音阶就变为十二个。但我国的很多民歌不但不用12个音符，只用“12356”五声音阶，古代文献通常称为“五声”、“五音”等。依次为：宫—商—角—徵—羽；即为：1 2 3 5 6。罗大佑的音乐中有不少是五声音阶的。比如《告别的年代》、《船歌》、《人生何处不相逢》、《似是故人来》等等。
【5】很多人把1986年杨凡导演的《海上花》与1998年侯孝贤导演的同名电影混淆，实际上两部电影完全不同。韩邦庆《海上花列传》的海上花指的是“上海的烟花（代指青楼）”，电影英文为《Flowers of Shanghai》。和罗大佑的音乐没有关系。
【6】猜（ba）测（gua）一下。也许这首歌是写给当年真实生活里的那位“女主角”的。
【7】我曾根据电影《海上花》的字幕记录的歌词，与收录于罗大佑《昨日情歌》及《罗大佑自选辑》的版本歌词略有不同——第一段：“盈盈的荡漾”为“隐隐地荡漾”；第二段：“无名的浪花”为“无垠的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