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WAKENING GARDEN·
王希翀博士对话詹艺虹教授：
在美育视野下钢琴的教与学问题
音乐是人类最古老、最具普遍性和感染力的艺术形式之一，是人类通过特定的音响结构实现思想和感情表现与交流必不可少的重要形式。人通过音乐作为纽带，在和谐乐声中启迪智慧，开发潜能，触击感官与感受美好。正如音乐教育家刘沛先生所言“没有艺术的教育是不完整的教育”。音乐教育的目的是为发展大、中、小、幼各级不同年龄人的个性，提高他们的精神和文化素质，努力把他们培养成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守纪律，热爱祖国，以及达到与实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
本期美育访谈我们请到詹艺虹老师，以钢琴艺术为切入点，走近儿童钢琴教育，走进儿童音乐美育。
詹 艺 虹
华中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钢琴系学术型硕士方向学科带头人，德国访问学者，主要从事钢琴表演与音乐教育研究。从教三十余年艺术经历和科研成果丰富。获全国高校钢琴教师演奏比赛C组（独奏）优秀奖，教育部论文三等奖，2015、2017 连续两届获“小金钟”优秀教师奖，2016论文入选上海音乐学院举办“中国钢琴百年经典回顾”研讨会并作专题说。
纵览今日中国，伴随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人民精神生活与物质文化获得了极大提高，越来越多的儿童加入到音乐学习尤其是钢琴学习的队伍中。据前些年中国音乐家协会的调查统计：全中国目前学习钢琴的儿童已超过3000万，而且每年还在以10%的速度增长。庞大的学琴童子军相当惊人，中国已然成为全世界学习钢琴儿童人数最多的国家，钢琴教学呈现出前所未有、方兴未艾的发展态势。
“钢琴热”中的“热门话题”真不少，但千言万语的话题中，钢琴教学常常离不开有关“教师”、“琴童”、“家长”这样的“主题词”，常涉及“兴趣”、“能力培养”、“从众性”、“功利性”、“单一性”、“考级”等相关问题的追问。其中从美育视野重新审视儿童钢琴音乐教育的相关命题，不仅在准确把握审美内涵上进行反省、研讨与沉思，还能用理性分析引领儿童在演奏中去发现美与创造美，从而能够彻里彻外的感受到音乐美的丰富性与多义性，从根本上提高儿童钢琴教育水平。
那么，在教学过程中通过什么途径来培养儿童在钢琴学习中提升对“美”的感受与体验？以下三方面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美育就是“美”的教育，是引导人们认识美、爱好美和创造美的能力的教育，美的发现与创造带来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怡情和享受，它不是与生俱来，它要贯穿进整个教育体系。审美教育广义上是指给非艺术专业的人以艺术教育，而对于艺术专业的人则给予以美的形式为主的教育；纯粹的审美总是从形式美开始，因为艺术的内容往往是与艺术之外的历史、文化、宗教等息息相关联；所以狭义的审美教育就是提升感受形式美的能力。美育主要是通过各种艺术形式的教学活动，来培养与实现人对艺术、大自然及生活与学习中的兴趣、爱好，其最本质、最重要的内核是培养人有感知、理解、感受、体验、享受与创造美，带来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怡情和享受。
儿童钢琴教育是实施美育教育最主要的阵地。因为，学习钢琴已经成为中国家长希望孩子步入音乐殿堂的首选乐器。
一方面是钢琴这件乐器本身所具有无可比拟的丰富表现力；
另一方面是因为钢琴是所有乐器中唯一能让儿童以最轻松自然、最没有负担的姿势坐着弹的演奏乐器。科学家研究表明，学习钢琴是开发儿童右脑和智力最有效的途径之一，并且能够使儿童的身体各部位乃至全身心投入并协调配合。这些有着较高难度技巧的练习经过长期训练，会使儿童的协调、组织、阅读、记忆、分析、理解、想象、听辨以及感受美的认知能力都得以综合发展与完善。
— 詹艺虹音乐会 —
那么，如何才能引领儿童在钢琴演奏中彻头彻尾地展示出美的丰富与多样，这不是靠理性的说教，而是要在演奏实践中带领他们共同发现美、欣赏美与创造美。下面将以教学个案为例：
（1）在弹奏《布格缪勒钢琴练习曲》Op100中“儿童联欢会”这首作品时，除了介绍作曲家其人其作品，以及明确弹奏时要掌握好作品中的双音跳奏与连奏等技巧外，最重要的则是要根据作品标题激活琴童调动感官，去想象自己曾参加过的儿童联谊会欢歌欢舞、轻松愉悦的场景，想象把自己的这些美好体验融入弹奏，最后弹出趋于完美的、发自于内心理解音乐后的美妙乐音；
（2）在弹奏德彪西钢琴曲《月光》时，除了要掌握好印象主义时期的风格与触键技法，还要想象音乐画家德彪西在这首作品中运用光与色的特殊感受，重叠层次的音响色彩为我们描绘的银光笼罩、幽雅静谧的月色世界，仿佛带进了一种扑朔迷离、朦胧隐晦的内心梦幻中……；
（3）在弹奏陈培勋根据同名粤曲改编而成《平湖秋月》时，全曲除了掌握必须的演奏技法外，最重要的是营造出一幅“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轻拍岸，卷起片片落叶”的山水音画，然后通过不同的触键将音乐中的丰富意境传递与表达给听众，让听众与演奏者共同想象，产生体验与创造的谐和共鸣。以上种种感知与传递的过程正是审美的最高体现，符合钢琴审美教育的目的与理想归宿。
由于我国钢琴教学起步较晚，我们对本土教材的选择也是极其有限的。即使近年来本土钢琴教材如雨后春笋般逐渐涌现，但比起国外引进教材来讲，仍是远远不够的。实际教学中我们对钢琴教材的选择，依然建立在国外引进教材，以及国外传统民族音乐文化之上。
今天我们在中国钢琴音乐历经百年路途的经典回顾之时，回眸我国钢琴教材从无到有的历史发展与蜕变，1949年以前的钢琴作品创作、高质量教材的出版相对甚少，到建国以后，音乐界才陆续引进了一些欧美常用的钢琴教材，但仅限于少数几个版本仅在音乐学院流传，直到1980年代的改革开放后，钢琴开始在大中城市普及，相关的钢琴教材才得已大批量出版、运用及传播；进入当代，钢琴教材的丰富与多元可谓是浩瀚，在推广与传播的过程中，凝结着我国一代又一代的钢琴作曲家、教育家和演奏家所做出的不懈努力、传承与开掘。
宏观分析儿童教材，不难看见，伴随时代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从改革开放前少之又少儿童钢琴教材的出版，到改革开放后初步形成与具备普遍意义的、适合于儿童钢琴教学使用的系列教材的相继出版，到现当代的丰富多元儿童教材的大量引进与推广，充分证明了教材编撰与出版在开拓儿童教材方面所做的积极探索与努力，这对儿童钢琴教学与教材选用提供了相当重要的指导性、权威性与操作性。
— 詹艺虹和学生们 —
现如今中外儿童钢琴教材的引进与出版越来越呈现多元化格局。如何选择具有审美价值和符合审美要求的作品作教材？我们认为：
首先要选择体现以基本技能掌握为基础，提高审美趣味为出发点，以及考虑儿童身心发展发育、认知能力、知识容量息息相关联的作品作教材；
其次要在同步发展与催生技巧中，坚持不懈地引导与启发儿童对音乐美的感受、表现、鉴赏与创造，提倡选用名家名曲，用优秀的民族民间音乐以及人类进步音乐文化珍品作为儿童钢琴教学内容的选择；
再次要综梳世界各民族不同地域、风格、时期，尤其是体现本土风格及融汇多种表现形式与体裁的钢琴作品，避免选材内容限于单一体裁、题材与风格；
最后在启蒙、初级、中级与高级不同阶段，逐级对儿童钢琴教学体系中的练习曲、复调、中小型乐曲、大型乐曲、联弹乐曲、中国乐曲安排一个合理的比重进行因材施教。
在具备了良好的审美对象（教材）的前提下，接下来的任务是要考虑，如何使儿童能得到充分的听觉能力感知。正因为音乐的语言是由旋律、节奏、和声、调性以及多声部、音色、色彩等诸音乐基本要素组合而成的不同音响符号体系，所以培养儿童要对这些音响符号有充分感知，他应该多听、多弹多实践，应该学会在手指未与键盘接触弹出实际音响之前，就能在心中“听”到他所祈求要弹出的这个音乐，即所谓“乐有心音，未奏先萌”的感印。事实上任何一个听觉正常的人都能够辨别音的高低和强弱，但这对于学习钢琴的人来说还远远不够。
因为钢琴作品是靠有组织的乐音来进行音乐表现，音乐进行中情绪的变化、情感的宣泄、意境的描绘、形象的塑造靠的是凝神细听。那种能获得辨别个别分音的音高、音强的能力越大，他具体分析声音的能力就越大，音乐听觉与感知能力则就越好，发展听觉能力的过程是需要保持耐心与恒心的。忌在教学过程中仅作机械式的“操练”，要培养儿童通过唱、奏、聆听来发展音乐听觉，完善审美表达。诚然东方到西方的双重审美超越和听觉训练，不是简单依靠单纯技法的掌握、听觉能力的完善就可以达到的，而应该在创作对象与钢琴音乐的审美品质与契合方面做出恰如其分的审美追求及艺术选择。
— 詹艺虹音乐会 —
对于审美感知的体验——我们可以拿钢琴改编曲《兰花花》为例来看这种审美的人格塑造。兰花花作为陕北民歌，用纯正的原生态唱法演唱时，一个活色生香的农村美女即被勾勒出来，而且性格刚烈，形象鲜明，韵味十足。陕北文化的人文历史风貌会跃然心头，当地土著人听着热泪盈眶，心头发热，其人文价值像潜流涌动。如果大众所知道的音乐中的兰花花被定格为这种艺术形象，那么对兰花花的审美期待无论用哪一种乐器或者方式表现，都会涂上这一层底色。钢琴曲中的兰花花是否能给听众以这样的审美理解就是其成功的关键。演奏后，不能让欣赏者想象到一个穿着印花布扎着长麻花辫子的洋妞，或者外表打扮摩登时尚的村姑这样的审美感知。即使不具有原汁原味的审美体验，但不能出现音乐审美心理上的别扭感，或者中西文化冲突感，否则演奏就是不成功的。
而对审美表达的追求——专业人士众所周知，西方的音乐艺术都有其一套完备的技术训练体系，要走进任何一个专业的领域，首先要跨越这座技术高墙。钢琴的技术是包括视唱练耳在内，包括一系列基本功指法训练等教程，一级一级的过，翻不过这个高墙，要达到以西方审美标准衡量的艺术性很是困难。而且，这种艺术性必须是进入西方的文化语境。否则，技术的表达就无法到位。所以钢琴在审美追求的同时，除了技术剩下的就是要对音乐形式要素的敏感，即审美表达的追求。除了勤奋这与天分也有关。有些儿童对于音乐的诸要素，比如节奏感，旋律感，内在的律动感，情感的丰富性和感受力以及身体的运动感都非常敏感和具有表现力，这样的孩子经过后天良好的技术训练，很容易获得对音乐作品正确的审美表达、体验与创造。的确，每一首有个性的钢琴作品所探询的技法、美感表达方式都有所不同，因为音乐艺术反映人类生活的形态犹如万花筒，会呈现出千姿百态的音响组合及审美意蕴。
— 詹艺虹生活照 —
钢琴学习是一个“万丈高楼平地起”的过程，只有经过长期的、持久的科学训练，演奏才会在“润物细无声”中达到音乐审美标准所衡量的丰富性和艺术性，才能有效引领儿童对音乐表现有追求，明白弹奏出的是“音乐、音乐、音乐“而不只是“手指、手指、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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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 /唤醒花园
版式 /Yoki
图片 /唤醒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