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1796年称为赠辞年的话,那么1797年则可以称为“叙事谣曲年”。对于“赠辞之战”,当时的主流期刊都颇有微词,连康德都说他们的行为有失体面。席勒的丹麦资助人克里斯蒂安二世甚至对他们这样攻击他人的举动表示愤怒。1796年11月,歌德写信给席勒说:“撰写赠辞这一无所顾忌的冒险之举之后,我们必须尽全力致力于伟大的和有价值的创作,把千变万化的性格转化成高尚善良的人物形象,以羞辱我们的所有敌人。”

席勒原来主要从事戏剧创作,那么叙事文学与戏剧文学有什么区别呢?席勒阅读了古希腊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以及文艺复兴时莎士比亚的大量作品,歌德则重读了《荷马史诗》和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两个人经过共同的研究,歌德写成了论文《歌德与席勒论叙事和戏剧文学》。他们认为有必要继承和发扬以《荷马史诗》为代表的古代说唱文学形式。利用叙事谣曲(die Balladen),既可以保持古代说唱文学的特点,又可以表达现代的思想。叙事谣曲是一种古老的诗歌形式,起源于舞曲,公元9世纪的英雄史诗《希尔德布兰特之歌》便属于此类形式,13世纪曾为游吟诗人所运用。

席勒在叙事谣曲的创作中,主要强调情节的戏剧冲突和思想意义,因此,他利用了许多人们较为熟悉的传说和故事作为素材。如《潜水者》是以17世纪《冥府世界》一书记载的14世纪西西里国王命潜水者探海的故事作素材,揭露封建统治者的残暴。诗的开头是国王在发话:

有哪位侍童或是骑士,

敢潜入这座深渊?

我抛下一只黄金的杯子,

黑洞立即会把它吞咽。

谁能把杯子再拿到手,

他可以留下,归他私有。

一个年轻人接受了挑战,取回了杯子交给了国王,但是国王把杯子又扔进漩流的大海,并对年轻人说,如果能再取回,就封他为骑士,与公主成亲。公主说:别这样,这个游戏太残忍!但是国王不顾公主的求情,又令年轻人跳入急流漩涡的深渊,从此年轻人再也没有回来。

《手套》一诗叙述了在王公贵族们观看斗兽表演时,一位美女故意把一只手套扔到台下的老虎与狮子之间,她要向她求爱的骑士把手套取回,以表示他的诚心。骑士二话没说,跳进斗兽场,取回了手套。当那位美女向他含情脉脉地示意时,骑士却断然拒绝了她的感情,离她而去。骑士的举动表现了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从1797年5月起,席勒和歌德两人开始了创作叙事谣曲的友谊竞赛。《潜水者》原来没有结尾,歌德则鼓励席勒:“我看您还是让您的潜水者尽早淹溺为好。”诗兴一旦大发,两位诗人的创作便一发而不可收。6月,席勒又写出了《手套》和《波吕克拉忒斯的戒指》;7月,《托根堡骑士》脱稿;8月,《伊俾科斯的鹤》落笔;9月,《钢铁厂之行》完稿。歌德也写出了《赫尔曼和多罗泰》《掘宝人》《科林斯的未婚妻》《神与舞女》等。

在这段创作过程中,席勒从歌德那里也学到了一些创作方法。正如席勒所说:“您一再帮助我改变从普遍走向个别的倾向,引领我反过来,从个别走向普遍的法则。”这就是歌德在《格言与感想》中所提出的重要创作原理:诗的本质要在特殊中见出一般,它表现为个别的和特殊的东西,并不需要去直接说出一般性真理。席勒在早期创作中也存在那种倾向,即让某个人物直接成为一种观念的传声筒,而不是由形象本身来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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