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这个名字在我心中曾一度是梦幻的代名词，他的钢琴曲《阿拉伯风》《月光》等，怕是很多即便不知道他名字的人也听过。他是印象派音乐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音乐很多都有让人觉得飘渺虚幻，捉摸不定的特点，听了德彪西才明白什么是看得见的音乐，那音响仿佛真的如同印象派绘画一般，看似毫无章法，全是斑斑点点，实际却描绘出一幅流动的景象，它捕捉的是大自然瞬间的光影交错。
他有一些音乐还是有比较明显的调式调性可寻，但有些则采用全音阶，基本属于无调性音乐，使得音乐具有了我之前说的捉摸不定之感，让很多耳朵习惯了传统调式调性的人初听会觉得很奇怪，但又着魔一般忍不住听下去并沉浸其中。
德彪西好像以挺喜欢牧神潘这个古希腊神话人物，就我所知，他为这个人物写了两部作品，一部是交响诗《牧神午后》，但我更喜欢的是另一部，其实只能叫一首，因为它是一首无伴奏长笛独奏曲，中文名叫《芦笛》。原名叫《Syrinx》，翻译成意大利文叫做《Siringa》。
很有意思的是，意大利语中的医用注射器包括做奶油裱花的管子也叫siringa，我想是不是因为这些东西都和芦苇一样是空心管状。然而在希腊神话中，这种水边植物的名字却来自一位叫Syrinx的仙女，中文可译为绪任克斯。
我发现希腊神话特别喜欢这种追妻火葬场的桥段，比如丘比特为了报复太阳神阿波罗对他的轻视，故意让他爱上仙女达芙妮，而达芙妮却也因为丘比特的恶意安排而不断想逃离阿波罗，在阿波罗的穷追不舍之下，达芙妮化身为一棵月桂树。阿波罗为了缓解自己的失恋，将月桂枝做成发冠戴在头上（据说这便是“桂冠”一词的来源），并用月桂叶装饰自己的里拉琴。
那么到了牧神潘Pan这里，又是一个雷同的故事，但人家阿波罗好歹是个有权有势有才有德的美男子，牧神潘倒好，是一个半人半羊的丑陋怪物，不仅丑，还猥琐好色。他出身其实不低，他爹是大名鼎鼎的赫尔墨斯，天神宙斯的儿子和信使，也就是大家熟悉的爱马仕gie gei, 所以潘是一个半神。
潘无意中偶遇美丽的仙女绪任克斯Syrinx, 于是疯狂地爱上了她，但仙女想：“你要是阿波罗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呸，这是我瞎说的，仙女没有说这话，反正她就是一万个看不上潘，但潘精虫上脑管不了那么多，上演了她逃他追，插翅难飞的戏码，跟上面他叔叔阿波罗一个套路，但是被美男阿波罗跟踪是刺激，被潘跟踪那只能称得上惊吓了。可怜的绪任克斯最后精疲力竭，祈求水神保护她，就在潘即将抓住她之际，水神将她变成一丛芦苇。潘跟他叔叔阿波罗一样，一定要用对方变的植物做成个什么才能缓解一下失恋的痛苦（就不能放过人家吗）。但这次他倒没有复制阿波罗的做法把芦苇戴在头上，而是将芦苇折成七只长短不一的管子，将他们连城一排，做成一种乐器，这就是潘笛，也叫排笛。这种乐器实际存在于世界上好几种不同的文化中，比如欧洲和美洲都有，美洲印第安人就很喜欢使用它。
德彪西的《Syrinx》长笛独奏曲就是以这个故事为题材创作的。我发现德彪西在牧神潘这个题材上很喜欢使用长笛，即便是交响诗《牧神午后》也很多时候都在凸显长笛的地位，让长笛的音色凌驾于弦乐甚至竖琴之上，他是否觉得长笛的音色特别适合表达这种慵懒神秘而古老的感觉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很喜欢他做的这个选择，我尤为喜欢长笛的中低音，有种天鹅绒般的迷人质感，跟中国竹笛的清亮明丽不同，它略微沙哑柔和。
这首《芦笛》比起《牧神午后》更加模糊了调性，那种虚无缥缈的神秘感更加强烈，没有了众多现代乐器的干扰，也更能体现远古林间的空灵之美，仅以长笛代替真正的芦笛，将这段求而不得的单恋故事娓娓叙来，体现了残暴又好色的潘也有惆怅忧伤，柔情似水的一面。
德彪西 《芦笛》
德彪西 《牧神午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