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琴键上的手一顿。

“这首曲子,是肖邦十九岁的时候写的。”

“写给他暗恋的女同学。”

我惊诧地扭过头与老师对视,只见她紧皱着眉,继续道:“所以你应该弹出他的惴惴不安,而不是一板一眼。”

“没有感情地弹奏本身就容易出错,你的上半身全是僵硬的。这样怎么行?”

似是察觉出了我的无措,女老师叹了口气,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你听听看。”

无比熟悉的曲子不断流淌入耳。很是舒缓。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老师的那番话,我第一次听出了一种没来由的忧郁和执拗。我无神地盯着翻得整整齐齐的琴布,忽然想起有一家琴行,它的名片上印着“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把造不出的小提琴”。琴声忽然转急,细碎的音符像是急促的脚步,在追逐着什么。我记得那时年幼的我磕磕绊绊地读着这句话,怎么也想不起来“提”字该怎么读,其实它后面还有一句——“和一个爱不到的人。”

哦,和一个爱不到的人啊。我有所领悟,又开始了练习。

“不行。”琴键上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抬起去结束最后的尾音。

“你弹得太急了——该快的地方又不熟练。”

“这一块反复去弹,弹到没有错音为止。”女老师用手指了指琴谱,又强调了一遍,“把这里弹好。下课吧。”

走回家的路上,协奏曲的旋律不停地在脑子里回响,伴随着汽车的鸣笛和树梢的蝉鸣。

不是说音乐是最简单的么?随时随地随心。怎么到我这里就这么拘束刻板了呢。

我烦躁极了,扇了扇闷热的空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这该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啊?”抱着疑问,我点开了一个介绍背景的视频。

“······这首协奏曲濒并未献给作曲家心中的恋人。”我按下暂停键。这场暗恋从十九岁的一见钟情开始,一直到生命的终止。我不敢置信极了,切换界面,我又听了一遍音乐。

啊,从泛黄的琴谱,到还残留着指尖余温的琴键,是不言而喻的克制。情感从克制间不经意地泄露出来,听的人甚至不知道是哪一个音符击中了他的心——这如梦境里的光影般的情感,通过音乐的背景逐渐把透明度降低,让我给捕捉到了。至少在这首曲子里,肖邦所展现的是一个恣意的作曲家形象——他把规则放在很下面,整首曲子充斥的都是高超的指法和不停的炫技——而我在刚刚开始学着首乐曲的时候还偷偷吐槽过这如此难的技巧指法。

于是我对这首曲子的情感马上不同起来,领悟的程度也大大增加,就好比是从搁浅在埃特勒塔海滩怎么推都没用的停滞的小船到看到昂蒂布下午的景色的沁人心脾、豁然开朗。

我们所定义的永远,是无限长久。如果反一下呢?

——那就可以让瞬间化成永恒。在这一个瞬间,协奏曲弹奏在真挚的旋律之上。下一个瞬间,也请你能感受到这样真挚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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