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珍藏一部川剧剧本,仅薄薄几页纸,短短数千言,似用小学生的作业本抄写而成,工整的楷书字体秀丽古朴。这是前不久,托我的战友――重庆市江北区人武部朱沛华政委从青年川剧演员孙娟小姐处借来复印下的。

川剧高腔《妙嫦拜月》,应当是由四川省自贡市川剧团黄景明先生整理而成的。

二胡独奏曲谱300首_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_二胡独奏曲

80年代,著名川剧艺术家喻丽勋女士每每从宜宾来蓉演出此剧,总是观众如云,座无虚席。后来成都“太空音响”公司为她发行盒式磁带,我是听坏一盘,又买一盘。直到往后,买不到了,我从网上淘宝,方遂心愿,并将它篆刻成光盘,作“数字化”永久保存享用。

唯有遗憾的是,一直未能读到剧本,不能逐腔逐句对着文本作“对位欣赏”。这并非我痴顽,实乃此剧文学性、音乐性、艺术性太强了,不一一开肠剖肚地赏析,愧对佳作。

万事皆有源。《妙嫦拜月》出自古典名剧《玉簪记》,说的是南宋初年青年书生潘必正应试落第,无脸回乡,便寄寓其由姑母担任观主的女贞观内攻读,潘必正与年轻尼姑陈妙嫦日久生情,私定终身,终被姑母察觉,逼侄赴科,陈便顾舟追至江边,无果而归。

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_二胡独奏曲_二胡独奏曲谱300首

此剧演的正是陈妙嫦独自黄昏归来,面对惮堂,百感顿生,便焚香拜月,以寄情思的故事。

这是一出旦角犯功“独角戏”,通过“唱念做帮”等艺术手段,特别是其中近百句文采斐然的唱词,把陈妙嫦与潘必正相识相恋的经过,姑母撗加干涉的无奈,以及如今独守青灯,神思涌动,既盼潘郎高中,又忧郎君负心;既愿爱人淡泊名利,又祝君家折桂瞻宫的复杂心理,表演得层次分明,哀怨传神。

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_二胡独奏曲_二胡独奏曲谱300首

且看其中几个唱段:

“潘郎此去多侥幸,可是你瞻宫折桂人?怕只怕他落地不顺,感羞惭不肯回程。哎呀呀……潘郎夫,难道你不知这科甲早迟有份。失何足嗟?得何足荣?我自有黄冠头上顶,还要你凤冠做怎生?倘若是你金榜题无名,盼你早把归期定,风花爆竹践前盟。”

香案放定,拜月之前,陈妙嫦又一段睹物寄情的唱词:

“信香手内焚,悄悄出了月下门。钟鼓虚悬空寂静,四壁唧唧虫有声。数滴未坠花间露,半明不暗佛前灯。秋江去也西风冷,夜欲阑兮北斗横。碧海青天常孤静,嫦娥应悔向月奔。牛女年年佳期等,何況妙嫦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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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这样的唱词,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听了一回又一回,突然想到,此剧若无原著《玉簪记》作基础,何以成此精品?

是的,《妙嫦拜月》的故事,来自明代高濂的戏曲《玉簪记》。《玉簪记》乃为大名鼎鼎的“中国十大喜剧”之一。其中《琴挑》、《偷诗》、《秋江》等出,已被视为戏剧神品,至今依然活跃在昆京川越等多个剧种舞台。“妙剧”虽然在“簪剧”中不见其章目(资料有限,尚未查到),但从故事缘由到曲牌运用、语言风格,包括一些句段的道白风韵,无不透出“簪剧”的影子。

二胡独奏曲_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_二胡独奏曲谱300首

再查源头,又可得知,“簪剧”还脱胎于元代大戏剧家关汉卿的《萱草堂玉簪记》,并在明代无名氏杂剧《张于湖误宿女贞观》和《燕居笔记》中的《张于湖宿女贞观》的基础上改编而成。还可查到什么呢?或许是宋代话本、元代散曲、明代弹词,等等,我们都无需再费劳了。

结论已在面前:现实生活是艺术创作的源泉、主体,优秀的典籍佳构、历史遗存之类,也仍然是艺术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与其从“小时代”里讨巧,不如从大社会、大历史中淘金。经过时间沉淀和社会优选而留下的时代记录,最有可能创作出文学艺术的精品。

2014年5月12日上午10时05分,素有“二胡皇后”美誉的著名二胡演奏家女士,因病在沪去世,享年69岁。这位“超天才的二胡演奏家”,最终挥手告别人世,留一曲琴音永存人间。

我爱二胡,自幼学过演奏,至今尚能自娱自乐,无疑与闵惠芬的影响有关。记得当年电影《百花争艳》在全国上映时,银幕上闵惠芬泪流满面、倾情演奏二胡独奏曲《江河水》的场景,以及那拉动琴弦如述如泣的悲声咽语,深深打动着少年的心。

二胡独奏曲_二胡独奏曲谱300首_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

闵惠芬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对这些曲目的发展历史、音乐背景、艺术特色作了深入的了解,方知这些作品能够传世,大多经过一代又一代音乐家汗水智慧的浸润,方有今日的辉煌。

二胡演奏曲《江河水》,原本是表现以“孟姜女哭长城”为背景的一支民间曲调,在上世纪50年代初,经人加工整理成了一首双管独奏曲。

60年代初,又由湖北艺术学院青年教师黄海怀移植为二胡独奏曲,并在《上海之春》二胡比赛中,博得好评。

后来,二胡家闵惠芬以其深沉感人的才思曲情,独具一格的乐韵演奏,将此曲搬上了银幕。70年代后期,青年二胡演奏家姜建华又将此曲带至美国,在世界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的指挥下,配以波士顿交响乐团的协奏,成功地完成了二胡协奏曲地表演,使此曲更具有国际影响。

二胡独奏曲_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_二胡独奏曲谱300首

八十年代初,天津广播电视艺术团又将《江河水》以二胡与乐队联袂的形式,突破了原曲结构,进行戏曲表现手法的改进,加深了乐曲的艺术魅力,确为出新之举。

但是,《江河水》无论以何种乐器演奏,无论以何种形式改编,无论以何人操琴演示,唯闵惠芬最本色、最质朴的演奏形态,始终在我和许多国人心中具有不可改变的位置。

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_二胡独奏曲_二胡独奏曲谱300首

闵惠芬8岁习琴,“用蛤蟆的皮做琴,连蛇皮都不是。”她德艺双馨,桃李满天下,并在中年后以拉琴战胜病魔,获得第二次生命。难怪当年,指挥大师小泽征尔听了她演奏的《江河水》后,感动得伏案恸哭,说她“拉出的人间悲切,听起来使人痛彻肺腑。”因而,我说闵惠芬是中国最美的演奏家演奏出的最美的《江河水》。

我们的一切生活感受,就有这样奇特的留存:少时吃惯了麻辣烫,八角、花椒味道好;早餐用惯了包子、馒头、担担面,牛奶、面包总不大对胃口。宴会上的牛排、披萨,也只能尝个新鲜。

于是我曾想到,我们不该以为好莱坞电影的风格就一定好,京剧加入交响乐就一定美,文学创作中的魔幻表现手法就一定高端。

梅兰芳不用交响乐,生命力依然旺盛;钱钟书不用意识流,作品几人可比肩;地道的中国气派的各类艺术,仍然是当今民众的主选。

哪类东西,好则好矣,但要因人而异,因国度不同而异。多数吾国吾民,只能是吃个艺术的“诧味”而已,当不得正餐。

一句话,接地气的艺术与文学,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艺术与文学,就像黄色的皮肤、黑色的毛发一样,是永不过时的。

注:题记中邓小平看川剧的资料,见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年出版《川剧艺苑春烂漫----作者李致》第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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