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学乐器,我选了二胡

表面上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手小,钢琴之类的要跨度我手不适合。

但也有一部分私心,因为爷爷会拉二胡。

爷爷是个农民,但除了种地的活儿,他还有一个身份,送葬人。

在农村办白事,送葬人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他们拿着各种民乐,吹拉弹唱,宣告一个生命的离开。

爷爷会的很多,例如唢呐,例如大号,例如二胡。

而这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二胡。

它不像葬礼上其他乐器那么声势宏大的宣告一个人的死亡,而是轻柔的缓和的诉说那个人的一生,以及为这世界终将遗忘他而有一丝忧伤。

更有趣的是,二胡独特的音色让它的声音不会被任何别的乐器比下去,就是这样孤寂的淡漠的在那儿,很孤僻的却又不突兀的在那儿,就像每个它送走的生命,特别的而终将殊途同归的。

可学起二胡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儿。

我的二胡老师是个中年男子,祖传的二胡世家。

兄弟三个都是二胡老师,用他们的话来说,从小练琴都是怀着敬畏的心情的,并且每次练琴起码四小时起。

而我呢,小时候一直是仗着自己的小聪明过日子的小屁孩。

可练琴靠小聪明是没用的,必须下功夫。一首几行的练习曲,你练四个小时的效果和练半个小时的效果,虽然外行听起来区别不大,但在内行眼里是差很多的。

于是练琴的日子成了当时玩心很重的我,最痛苦的日子。

弦乐器的音准又很难把握,于是一开始的日子,我真的是拉的比锯木头还难听。每次练琴超过晚上8点半,邻居就会忍不住来敲门让我歇歇,别再扰民了。

可好在,我很快找到了让自己坚持练琴的动力。

四级曲子,赛马。

第一次听这首曲子,就被它吸引了。

不同于印象中的二胡固有的忧伤和思愁,这首曲子洋溢出来的是活力的张扬的热烈的,快速的节奏跳跃的韵律,都让这首曲子的可听性很高。并且拉琴和拨弦结合的方式,也为曲子增加了很大的趣味性。

所以,虽然这只是一首四级的曲子,大家经常能在二胡表演的时候听到它。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首。

学二胡的日子里,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儿。

前面说到我的老师出自二胡世家,除了对我练琴严苛以外,也有一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他总训斥我练琴不认真,犯错误太低级,音听的不准,看到拉弓姿势不对会直接拿尺子打。但也会在课后,让我留下来跟他一起看几个名家的视频,让我感受分析二胡放到一个真正的艺术高度,在音乐厅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又比如,他很喜欢花,家里有个花架,大约四五排的样子,养了很多不同的花。

在开花的季节,他会让我对着花还课,美曰其名:音乐和艺术的熏陶能让花生的更好。

当时有轻微花粉过敏的我,不以为然。回家以后还多打了好几个喷嚏。

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那对着花拉琴的一幕,美好而又理想主义。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二胡老师,才会让学生做出这样看似愚蠢,又很可爱的充满自我艺术品位的方式呢?

每次人家谈到乐器,我说到二胡时。

大家都会不自觉打趣,买个墨镜拿个碗就可以去天桥卖艺了,然后哈哈大笑。

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像题主一样自黑开这样的玩笑,至少饿不死不是嘛。

可其实年纪越大,我对二胡的欣赏和敬畏之心越重。

爷爷一辈子在最传统的方法下用这个乐器送走了那么多人,老师一辈子固执而愚蠢地让那么多个学生对着四排含苞待放的花练琴,他们的行为看似带着一份传统和土气,但不乏为一种坚持和信仰。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拉一辈子的琴,而我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很快荒废了二胡的原因。

最后,越说越远了,拉回题主的问题:

你要说二胡土不土?

我说不土。

可那又怎样?

在一些人眼里,它就是土的。

你没办法改变。

要么,你成为一个二胡大家,登上世界舞台,来跟那些人证明这份不土。

要么,你相信二胡是不土的,民乐是有它的内涵和独特的优雅的,可又何必跟那些欣赏不了这份美的人非分个对错高下呢?

请记住,你是一个学民乐的人,是一个特别的有自己想法的可以愚钝但一定不可以看轻自己的人。

点赞(0)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