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夜被噩梦惊醒,窗外下着雨,四处一片漆黑。

我如葬身于大海的尸体骤然有了意识,却无法挣扎。任由心脏捆结成一团随着身体,不断地下沉。感受着海水的冰冷,周围一丝声音也没有,这死亡般的沉寂让人喘不过气来,意识也渐渐模糊了。思绪像被抛在一片黑暗中,沿着地平线无尽地扩散蔓延。经过漫长时光后,仍旧是那片黑暗,这着实让人感到恐惧。“要是能干脆点死掉该是多痛快。”我呢喃道。

恍惚间,远方传来了笛声,由远及近,断断续续。我的思绪不自觉地被吸引住了,随着声源处漫溯。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一个极小的洞口,数道微光从洞口处射出。我顺着光的方向走了进去,发现洞口的这端竟是一片广阔的森林。阳光如波浪般倾泻在每一片枝叶上,再从枝桠的缝隙零散地散落在草坪。那笛声如越过险峻高山,飘过平缓田野,传到我耳边。十分空灵愉悦,十分悠扬婉转。

意识渐渐清晰,在这片悠扬的笛声中,我像逃脱炼狱般安详地沉睡过去。

次日清晨,我想起了深夜的笛声。

“昨晚我听到的笛声是怎么回事?最近似乎时常听见。”看着在餐桌前准备早餐的母亲,我随口问起。

“楼下新搬来了一户人家,带着一个养女,好像还是个哑巴。”母亲答道。

“养女?哑巴?”我稍带惊讶地问。

“嗯,听说那女孩在小时候遭受了意外,父母都在意外中死去,而她自己也没能幸免,哑了,说不了话了。父母只留下了一支笛子,父亲好像是个落魄的音乐家。父母死后,亲戚无人肯收留她,只能让人收养了,很是可怜。”母亲眉眼颦蹙。

经历过命运折磨的人大多如躲在阴暗后潮湿地的老鼠吧,拒绝沐浴在阳光下,折磨着自己。脸色黯然,眉眼低垂,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带有恶意,显得战战兢兢。她也应该是吧? 上帝总会选择遗弃冷淡一些人而凸显那些拥有健康躯壳的人是被眷顾着的。她只是不巧成了祭祀台上的牺牲品罢了。这样想来,昨夜的笛声也似乎变得哀伤委婉。

当最后的余晖也消尽,在我体内萦绕梦牵的最后一声笛音也随之消逝。我知道,我不能让这困扰着我的心绪,这样只会让一切都变得尖锐。我意识到我已经将自己改造成一个只会直行前进的物体。

那日夜晚,我做了一个梦。

深蓝色的天空中漂浮着星云状的气团,镶嵌在天空的繁星散射着璀璨的光芒。远处淡绿色的草原上,少女吹着笛子,萤火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绕着笛音在空中漂浮着。我分不清那是星光还是萤火虫所散发出的光,那画面美得无法描述。那笛声也极具哀伤凄婉之韵,在这广袤的天地间显得十分空洞遥远,少女又是在绿光下吹奏着宛如天籁的笛声。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就在家里的房间内,窗外依旧下着雨,微光透过帘缝射了进来。 片刻过后,我才把意识从梦境中抽离开。啊,糟糕,我竟忘记确认少女的模样了。笛子?会是她么?在另一个世界巧妙地相遇是多么虚假的想象,但双脚踏在柔软地面的触感,以及微风略过草原的呼声与少女的笛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是她!遭受了如此噩耗的人所吹奏的笛声才如此哀伤曲婉。

我为我们两个的灵魂能如此接近而感到幸运,我想见她,立刻、马上,就现在!

对,毫不犹豫地飞奔到她面前!

我掠过仿佛可以淋湿一切的雨,迎着笛声寻觅她的身影。

终于,在小区公园我们相遇了。

她在雨中吹奏着笛子,身体随笛声而动,就像灵动的精灵。她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悦,我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充满活力的生命体让我感到震撼,印象中满脸忧愁的她如风消逝,眼前的才是真正的她,没有经过我主观修饰的她。在雨声中,笛声并没有显得不和谐。伴着淅沥沥的雨滴声,轻快悠长的笛声变得更加的空灵悦耳。我放开怀抱,彻彻底底地爱上了这笛子和雨,感受着笛声和雨声交响带来的欢愉,并沉醉其中。

她似乎察觉了我的存在,缓缓转过头来,把笛子从唇边拿开,但仍保持着吹奏的姿势。与我四目相视,她先是一愣,进而绽放出绚烂的微笑。

那瞬间仿佛上帝将世间的光芒集成一束,洒落在她的身上。不,与其说是上帝赐予的,不如说光芒是从她的每个毛孔散发出来的。她,就是阳光。

眼前的光芒十分柔和,细腻地渗入我每个感知器官。

“你好,初次见面。”我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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