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止菊馨录之二十顾玉杰先生
这一篇和前十九篇略有不同，因为说句“boundary”（膀大力的），我跟顾老师实在算不上是特别熟的熟人，与她的接触更多是在各种演出的组织现场擦肩而过。最早知道她还是去戏曲学院大剧场蹭戏的时候，学生中的朋友告诉我“那位是我们顾玉杰老师”。当时对顾老师的印象就是——真严肃。要说不怒自威有点夸张，但是在后台那么多老师学生当中那是相当有气场，大角儿一样。不光学生，我看老师们也都很尊敬她。
就是这位美女教授。
顾老师可是中国戏曲学院的老人儿，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就考进戏曲学院了。那时候还是“中央五七艺术大学”，等进校就变成了“中国戏曲学院”。因为顾老师的母亲是音乐老师，所以受家庭的熏陶，她之前就有民二胡的基础，因此主业就干了京二胡。那个年月，对于学京剧的人来说真是黄金年代。一批台前幕后的老艺术家都重新焕发了艺术青春，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教学当中。如今活跃在舞台和讲台上的很多卓有成就的艺术家，当年正是鲜衣怒马，风华正茂，每天跟着那些在我们看来都是“传说中的人物”的大家学习，想想都是一件幸福的事。说别人顶多都是见过“真佛”，他们这一批可都是被真佛修炼出来的人啊。
顾老师与白宝珠老师。
顾老师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由于当时培养的方针是一专多能，所以顾老师同时还精通京胡、高胡、笛子、古筝,还辅修了一年的武场。别的不说，就从她师承杨秀明、邱大成二位大家学古筝来说，就足以让很多民乐界的精英都十分羡慕。顾老师跟着白宝珠老师学了好几年专业课，吴炳璋先生也是倾囊而授。因为成绩突出，又追随何顺信先生、张似云等先生潜心学习，当时他们几位尖子生每周都要两次到何先生家里面聆指导。张似云先生和她则是一对一的教学，有一次，顾老师拉完一段之后，张似云先生说“来，我给你试试乐器。”随手拉几个音符就让顾老师赞叹不已。一段《贵妃醉酒》的“四平调”，虽然旋律中正朴直，没有太多花哨。但是悦耳动听，令人回味，给顾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成了她艺术上追求的方向。——后来呢，顾老师就以优异的成绩留校任教了。多年以后她的同学还在学院诸多同仁的面前直言：“当年我们班专业最好的不是我，是顾玉杰。”
何顺信先生辅导顾老师等学生。
做戏曲行业的老师我感觉是很纠结的，不仅是理论上，技术上的高水平，还得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和舞台积累，才能达到很高的教学水平。顾老师虽然留校没进剧团，却一直没少了实践。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顾老师在白宝珠老师的建议下，在老舍茶馆坚持参加了十几年演出。那个地方登台演唱的可是三山五岳水旱两路什么样的豪杰都有，能八风吹不动干那么长时间，我觉得真不是谁都能拿起来就说的。更何况又是教学任务繁重的老师呢？有了这样丰富的积淀，在以后的艺术生涯里，无论是传统戏、新编历史剧、现代戏，还是独奏，对顾老师来说都是斫轮老手，驾轻就熟。
欣赏一下顾老师的风采吧。
我不太懂音乐，再加上我偏爱老生，而大嗓的行当一般来说不太跟京二胡能“说得上话”，所以对京二胡的演奏认识很肤浅。仅以我的见识来说，我见过各个流派甚至各个名角的“私房”琴师，但是很少能见到“私房”京二胡琴师。自从梅兰芳和王少卿二位前辈创造性的在伴奏中加了京二胡以后，如今传统戏里凡是小嗓的行当无不亦步亦趋。尤其是在旦角行当来说，各个流派的风格特色差异还是很明显的。做为京胡的左辅右弼，京二胡在演奏上要和京胡达到水乳交融，交相辉映，需要积累的素养和经验更多。再赶上个新编历史剧，现代戏什么的，那就更麻烦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堂文场在琴师会换的前提下，那主心骨多一半就是京二胡了。在我的票戏经历中，京二胡给京胡说戏的情况也不鲜见，而且一般都是最后京胡没词儿。——当然，我找那琴师也柴点儿。
左起：洪雪飞，李慧芳，顾玉杰，戴月琴。
顾老师教了好几十年学，称得上桃李满天下，我也和她的几位学生有过一面之缘。在他们看来，平时顾老师很亲切，感觉像家里的长辈一样，尤其是现在学京二胡的女孩子偏多，有几位那真是拿顾老师当亲妈一样爱戴。到教学的时候就很严肃，一丝不苟，尤其是对他们音准、音色、音质要求十分严格。像一些大而化之的“差不多”现象，根本不允许出现，一定要完美。而且，顾老师很强调在演奏中的“存在感”。“存在感”不是“搅和”。要因为京二胡的存在使演奏旋律更美，更和谐，才能有感染力。顾老师参加演出的时候，音响师不止一次地问她“您的京二胡是不是特制的”，为什么她演奏出来的声音就和别人不一样。问的顾老师一头雾水，其实胡琴都一样，除了技术层面，更多的应该是艺术观的问题。我也有幸观摩过顾老师参与的演出，她那种感染力应该更多是来自于对音乐精神层面的理解，才形成了她独特的气场和与演员、观众的交流方式。
顾老师在上课。
既然不懂我就不瞎说了，免得大伙儿笑话。
多年来的艺术积淀，使顾老师在业务上赢得了广泛的赞誉。上至李玉茹、李慧芳、杨秋玲、李维康等前辈，下至戏曲学院现在的青年教师，顾老师伴奏过的演员能凑够一个教学班了，许多知名艺术家点名要求顾老师参加演出。追随何顺信、张似云先生钻研张派多年，和李维康老师合作很长时间，如今又和张火丁教授一起弘扬程派艺术，举凡近几年张教授演出的《锁麟囊》、《荒山泪》、《祥林嫂》、《春闺梦》、《江姐》、《白蛇传》、《梁祝》、《霸王别姬》等等，无一不有顾老师的身影。既使演出增色不少，也让更多的人领略了顾老师的风采。这就是惺惺相惜，艺术上互相敬佩的结果。
顾老师和李维康老师。
艺术高水准，再加上教学成果丰硕，京剧系成立以后走上新的领导岗位，负责研究生教学，按说也够瞧老半天的了。可顾老师却很低调，低调到一定程度。有一年选北京市党代会代表，顾老师当选了。可她却觉得自己没那么大号召力，如果选个演员出身的代表对中国戏曲学院来说可能更合适，于是就去找领导阐述自己的想法。没想到领导的答复是：“这是走正式组织流程选出来的，全院的党员包括离退休的都投票了。这事儿不以您的意志为转移，我们得尊重大伙儿的意愿。”于是，一直很低调的顾老师被好人缘儿选出了一个新的身份。其实不管是做什么，人缘儿好是对每个人的最佳肯定，尤其顾老师还是领导。搞艺术的人性格千姿百态是很正常的，听她的同事说，有时候觉得跟某位同事有些事沟通可能不太顺畅的时候，都麻烦顾老师代劳。因为顾老师面子大，一说准成。
顾老师和张火丁教授。
低调这个事对于艺术家来说大部分情况下是一厢情愿的。尽管不愿意过多地显山露水，但是口碑是不胫而走的。顾老师去美国演出，有粉丝特意安排请她吃饭，她之前根本都不认识人家。去上海演出完了，学院领导主动帮他提琴盒，吓了她一跳。可是这么低调的一位老师，终于干了一件不低调的事。顾老师出版了一份京二胡演奏光盘，还没问世就受到了网上网下众多粉丝的热捧。这也是顾老师做为承上启下的一代艺术家回馈前辈的教导，总结自己艺术经验的结晶。最难得的是其中不光有曲牌，独奏，还有好几出戏的伴奏，纯是京二胡领衔，这就是艺高人胆大。
甩两段儿大伙儿听听。
这个是封面。
怎么样，震住了吧？大家都说顾老师“专业好，人好”。我觉得这就是个人魅力。顾老师已经教了好多学生，一直是秉承“做好人，拉好琴”的原则，将来还会有很多学生追随她学习，希望所有的他们都能按照顾玉杰老师的要求，做一个能拉好琴的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