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行走在一处美丽的街角,那是上海的闹市中心,没有很多自然的景观,只有高大的梧桐树——有一个浪漫的名字叫悬铃木——和充满异国情调的建筑。时值秋日下午,满地的落叶铺陈与穿透的阳光交织成一片温暖,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传来了熟悉的一首钢琴曲Arabesque Nr. 1。那是德彪西的阿拉伯风格曲的第一首,奇怪的是虽然标题为阿拉伯风格,但却让我失去对阿拉伯背景的全部设想,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浪漫主义包围着一颗古典主义的心。有道是触景生情,可是此时此景,古典的心,浪漫的形,如何能够生出这样的情,这完全不符合逻辑,但符合想象。

收集了整整100首钢琴曲的六张CD一直是我最爱的音乐作品,古典音乐的历史成就浩如烟海,然而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聆听完全,更何况众多的演奏大师不同风格的演绎,穷其一生都无法一一拜听。再说视听界除了风格派,还有器材派等各种不同取向的聆听派别,如果每一个都去盲目追求,那么到最后一定会进退失据,一无所获。聆听音乐是一种爱好,悲也好,喜也好,总能在音乐中找到各种慰籍,或是共鸣,或是宣泄,又或是场景化的背景铺垫。听音乐是一种享受,然而,只能止步于聆听之时,不能够让自己的关注力分叉,否则就无法领会音乐的风格和内涵带来的艺术之美。

曾经友人问我:如何去欣赏音乐?我的回答是:尽量不要用耳朵去听音乐,而应该用心去感受音乐,在音乐里总能找自己此时的灵感,或是关于生活,或是关于命运,又或是关于爱情。这应该是一种单方向的想象,换而言之,是一种被动的伺服-反馈机制。从音乐中得到的感受是因为在生命里的某些片段以及记忆回应了这种感受。

又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从音乐中获得灵感。世事纷扰,总有太多的繁琐扰乱我们的灵性,分散我们的精力,消磨我们的心境。所以,去欣赏音乐是一种单向的选择,你可以选,可以不选,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选,在不适当的时候不去选,又可以听后有感触,或者听后完全无感。总之,这是人的自由,没有人强迫你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去欣赏一段特定的音乐,并且要获得特定的感受,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并且,如果必须要有特定的感受,那一定是谎言——说给别人听的谎言,时间久了,连自己也会相信的,这丝毫没有快乐的参与,更何况伤害了自己的灵魂。

假如音乐听得久了,也听得多了,那么人的境界就应该会进入另一个层次——想象认知。固然,想象是人类的天性,而想象也是推动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的核心动力,也是同样道理,在一个固化的氛围里,人的想象能力是会退化的。有一定思考能力的人并不一定具有想象的能力,或是逻辑固化,或是理念固化,诸如此类的限制纷繁复杂,这也是社会发展至今的弊病。时间的流淌,地点的转变,当一个人在经历着一些什么的时候,那时那刻虽然没有真正的音乐响起,但在自己的心灵中,如果有一支曲子想起了,那么想象的能力还在。能够有想象的能力,并且能够有想象的时刻,那时一定是在心中充满了快乐。

人生苦短,在短暂的一生中,试问自己能有多少美好的时光与自己共享?应该不会很多,所谓生亦何欢、死亦何忧,一般人的解读会往及时行乐中去。话说对了一半,如果是无底线的及时行乐,生命一定会崩溃。抓住生命中美好的那一瞬间去满身心地享受,这或许应该用即时行乐来替代及时行乐。那美好的一瞬间,可以是物质的,也可以是心灵的,但无外乎能给自己带来事实接纳和想象认知这两种快乐的组合。能被事实接纳的快乐,通常都是满足于人性中的本能,而想象认知的快乐,会有灵魂升华的意外之喜。

在空闲的时候,用心去聆听音乐,可以自觉或不自觉地刻化在记忆里。当在生活中行走时,在工作中拼斗时,在爱情中挣扎时,在灯红酒绿时,在意兴阑珊时,彼时彼刻,如果有一段音乐在自己的脑海中响起,那就告诉自己,想象的能力还在,自己还有能力去体验生命的节奏,自己的灵魂没有堕落。彼时彼刻,或许正在经历着或喜或悲,但自己的灵魂是快乐的,应该即时行乐地去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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