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宇之于二胡,难以区分谁才是“代言人”。他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音乐到达最高境界时,就不再是技巧,而是文化。”

13岁学说唱,17岁“高龄”转拉二胡,从学二胡到迷上二胡,他取材于重庆的山水、乡村童谣,先后创作了《流》、二胡独奏曲《蚂蚁》,用了二十年时间拎一把二胡站上了世界舞台。为了让二胡“说话”,让音乐“有系统地”述说一个故事,他创新形式,赋予二胡新的身份:“二胡的剧”“器乐剧”,舞台演奏便有了将“听音乐”切换为“看”音乐的形态选择。在担任重庆歌剧院院长、重庆交响乐团团长后,他又用二十年时间“转身”,主理民族歌剧,成为革新者、创作者。

刘光宇将二胡作为走向艺术更宽广舞台的“代言者”,如同他带领的重庆歌剧院、重庆交响乐团,在时代的变迁中,用艺术的形式立足重庆文化,讲好中国故事。

弯道跨界 将“二胡戏剧化”

17岁之前,刘光宇没想到会半路转换“赛道”去拉二胡。

13岁考入四川省五七艺术学校重庆曲艺班,专业是四川评书,兼学金钱板,学说相声、弹扬琴、演谐剧……学了几年恰遇变声期,不能上台表演了,对热爱舞台的刘光宇来说,吃闲饭是不可能的。一旁的老师往后面一指,学个乐器吧,在一堆民族器乐中指向了二胡。

学二胡讲究的是童子功,17岁入门已属“高龄”。在这种“背水一战”的情况下,必须得下苦功才能赶上同年龄段学了多年的同行。所以第一个老师的启蒙很重要。“幸由国家一级演奏员、著名二胡演奏家夏元龙先生开蒙,方法正确,也就促成了我在二胡学艺上的‘弯道超车’。”

每天8小时以上的苦练,一年以后,在四川省举办的一场二胡比赛中,刘光宇获得了专业组二等奖的好成绩。正是这次比赛,让他从一个“高龄”初学者,变成了一个把二胡作为终身职业的追梦人。

1984年,身患癌症的著名二胡演奏家闵惠芬到重庆治病,刘光宇多次拜访。看到刘光宇在音乐上的灵气,闵惠芬要收他为关门弟子,在得知刘光宇要到美国去演出,拖着病体的闵惠芬从一号桥走到解放碑,找到刘光宇传授二胡演奏技巧,包括演出的走位、穿着仪表,到国外注意什么事项等全部讲了一遍:“夏天蚊子多,闵老师就端着一盘蚊香坐在我对面,一边指导我一边挥着蚊香,师徒二人就这么上了一节课。”

闵惠芬是刘光宇的最后一位老师,也是在艺术道路上对他影响至深的人。

在二胡演奏这条路上“摸索”十年后,刘光宇发现,“我的二胡技艺跟音乐学院学生路子不一样,他们是在琴房里学到章法规矩。我是在舞台上摔打出来的‘实践真知’。”

揣着从舞台摸索出来的经验,1991年,刘光宇第一次举办了个人独奏音乐会,闵惠芬特意为其音乐会题写寄语贺辞。演奏会《光明行》开场,《江河水》等作品充分发挥了刘光宇的演奏水平与个性特征,最后的压轴曲目是他创作的《二胡与大提琴》《即兴曲》《流》,演出获得了观众赞誉。

独立创作后,刘光宇很快成为艺术团独奏演员,步入专业领域。除了钻研二胡演奏艺术,也开始挖掘整理重庆地方音乐文化。2001年,刘光宇创作出二胡独奏曲《蚂蚁》:“我当时在想,什么是重庆的精神,沿着这个思路就一直在思考,创作什么样的内容,才能够把艺术家典型性变为普遍性。”刘光宇以其创作灵感来自重庆家喻户晓的童谣《黄丝蚂蚂》为素材,将蚂蚁“器乐化”“形象化”,以小小蚂蚁为载体演绎出重庆人“乐观”“麻辣”的性格,妙趣横生且富有鲜明的民间音乐风格。

事实上,二胡独奏曲《蚂蚁》对刘光宇的“二胡戏剧化”也具有借鉴与探索意义。2001年,刘光宇提出二胡戏剧化的想法:“当时有专家说很好,但是特别艰巨,因为二胡是乐器,我探索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在2010年首演的音乐剧《城市丛林》中实现了理想,让二胡成为了戏剧的主要角色。”

唱与演结合 让歌剧体现“中国制造”

2001年,刘光宇从重庆市曲艺团调去重庆市歌剧院当副院长,彼时全国的歌剧都不景气,重庆市歌剧院没剧场没有排练场地,处于沉寂的低谷,刘光宇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对歌剧的观摩和学习中。2006年,刘光宇担任重庆市歌剧院院长以后,以“艺术无限”“立德立艺”打造院团人文精神。

“歌剧是个漫长而浩大工程,太繁重太庞杂,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一点问题。”2006年《巫山神女》第21次复排中,刘光宇经历了原创歌剧的修改、制作、排练、演出的完整流程后,就坚定了歌剧院“重庆特征、中国气魄、国际水准”的自身定位与发展目标。

如何让歌剧成为城市名片,让艺术融入生活?刘光宇主抓原创歌剧,用《巫山神女》呈现浓郁的三峡风情;《钓鱼城》展现了重庆地域文化韵味和地方艺术实力;《辛夷公主》灵感源自大足石刻,这个建构在历史之上的原创作品,讲述了一个悲伤却发人深省的故事;《尘埃落定》改编自阿来的茅盾文学奖同名作品,从康巴藏族土司傻儿子的视角讲述了土司制度衰亡的传奇故事。这些作品无一不是坚持题材、立足本土、用创作表演磨练队伍的成果。

在《谈民乐表演通俗化》一文中,刘光宇写道:“艺术不能脱离群众、远离生活、孤芳自赏;艺术的创作与表演应该面对所有的人,所以需要实现大写的‘通’、广义的‘俗’以及与此过程的‘化’,高雅即是对通俗的提升、指向和指导,通俗则是对高雅的支撑、解释和普及。”

歌剧舞台上,如何创新形式让民族乐器领衔主演?2010年,重庆歌剧院打造出第一部非声乐演员担纲男一号的新剧目《城市丛林》,由冯柏铭编剧,刘光宇创意、监制和主演。《城市丛林》的推出给了刘光宇更大的信心:“能不能把‘吹、拉、弹、打’四类民族乐器整合起来、统筹起来成为一个戏剧呢?”2018年,大型跨界融合舞台剧《大禹治水》应运而生:二胡扮演大禹、琵琶扮演水、竹笛和打击乐扮演山,四件乐器纠葛在一块。

除了创新形式,重庆歌剧院打造出以“生态文明”为主题的民族歌剧《一江清水向东流》:“剧中很多唱段都采用了符合重庆话的音高来创作,在表达上,还注重了宣叙调中的语气运用。演唱与表演相结合,才更能体现属于我们自己的‘中国制造’。”

沿着“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创作目标,在文化和旅游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舞台艺术精品创作工程”重点扶持项目中,重庆市歌剧院《一江清水向东流》《尘埃落定》《红岩村》三部作品同时入选。

与重庆市歌剧院并轨运行的重庆交响乐团,成立于2007年,是重庆高雅艺术的中坚力量。在重庆直辖10周年之际,以第一部大型原创交响乐(合唱)作品《长江》在朝天门实景演出,被《音乐周报》评为2007年度音乐界十大新闻事件。

刘光宇担任重庆交响乐团团长期间,先后委约演出了交响乐《故乡风情画》(郭文景曲,2010年)、《对话》(郑冰曲,2016年)、2020年的《重庆组曲》(叶小钢曲,2020年)等作品。他认为:“重庆交响乐团的发展,第一个国际大都市需要;第二个重庆的老百姓需要;第三个重庆对外交流需要。我们的城市在发展,但是还有个重要的衡量标准,就是高品质生活体现在什么地方?也可以说就是市民的精神生活,就是艺术,这是一座大城市的重要构成。”

为重庆培育一个“心灵栖息地”

“鹅岭这个地方车水马龙,无论是歌剧院还是交响乐团,高雅艺术有点曲高和寡,但是我们怎么能够留得下观众?事实上我们一直在探索和培育观众,比如周周演还有情景式演出等等,我们希望能够用艺术让人们在这里寻找一个心灵的栖息地。”

重庆市歌剧院剧场的“周周演”,从2012年开始探索,每周五晚上定点定场定内容:“演出没有花哨的形式化,靠演员的实力和节目内容。开始只卖得出去8张票,8个观众,还没有我们的台上的演员多。但我们一直在坚持,观众群就建立起来了。周周演品牌的建立一方面让更多年轻演员‘有场地排练、有舞台表演、有机会出彩’,另一方面,通过持续开展‘马拉松式’的驻场演出培养观众,普及高雅艺术。这是举着精神之旗,立精神支柱,建精神家园。”

刘光宇尤其重视艺术的普及。从1996年起,他一直坚持做一件事——二胡讲座式音乐会《二胡自信》。拎着一把二胡上台,边演边讲,讲文化,讲艺术,讲音乐的起源,大到家国命运,小到社会热点,以二胡为媒介,一人集创作、演奏、主持、舞台技术甚至设备搬运于一身,辗转在学校、乡间:“我就是想像闵老师那样,把二胡这样一个民族乐器带到人群中去,也希望借讲座式音乐会影响更多人。在重庆,除了看名山大川之外,去听听音乐,这才是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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