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天才大多都有一个共性,都是在经历过常人难以企及的痛苦经历后,才能够创作出传世千百年的经典。屈原遭流放而赋《离骚》,司马迁忍宫刑而撰《史记》,李时珍以身试药而著《本草纲目》,贝多芬双耳失聪叩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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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多闪耀后世的中外艺术家中,有一位颇为特殊的存在,他就是被后人视为比肩贝多芬的中国民间音乐家阿炳

与贝多芬不同的是,前者在生前便是享誉盛名,而阿炳是在死后才逐渐影响深远。

除了生前身后名的不同,更令人疑惑的是,贝多芬除了狂暴的性格更多的是对音乐的狂热,然而阿炳的情况却是大为不同。从阿炳的身上,可以看到足以毁灭一个人的贪欲。

他风流成性,留宿妓院犹如归家小沁,吸食鸦片成瘾,大肆挥霍败光家产。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因风流导致双眼失明,因烟瘾而败光家产,满身劣迹的人,瞎子阿炳为何仍被后人所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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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难以被直面的身世

想要了解这个满身传奇的民间音乐家,那就一定要从他那不被世俗所接纳的身世讲起。阿炳真名华彦钧,1893年出生于江苏无锡,同那个时代普遍的贫穷所比起来,阿炳的身世则更显离奇和荒诞。

阿炳的母亲,是无锡当地的一名寡妇。在那个民风尚未开化的封建时代,一名未再嫁的寡妇怀孕势必会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而阿炳父亲的身份更是令其雪上加霜。

因为,阿炳的生父是一名方外之人,而且还是当地香火最盛道观的最受当地人尊敬的当家道士华清和和。

即便是在今天,如阿炳这般难以言说的身世,也会令身边的人所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在那个思想禁锢的年代。从阿炳一出生,便遭受着身边人的白眼与恶意,他母亲更是不被同族人所接纳,不仅会遭受言语上的侮辱,甚至时常会被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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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常年遭受精神与肉体上的巨大压力,母亲在阿炳4岁时,终于因忍受不住屈辱选择了自杀。

这或许是当地人最希望看到的结局,但阿炳还是个孩子,他的同族也并不想也不敢亲手杀死他。无奈之下,只能是由阿炳的父亲出钱,将阿炳送去了乡下,寄养在婶母家中。

1901年,或许是已经彻底掌控了雷尊殿,也或许是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负罪感,阿炳的父亲,那位声明远播的当家道人终于以收小道童的方式,将其接到了自己身边。

为了弥补对阿炳母子的亏欠,父亲将他送去了私塾读书并传授他音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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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乱的年代,不问凡尘的道门,是民间音乐最大的传承者。阿炳的父亲,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有着“铁手琵琶”的雅称。

不过,即便他地位高超,却仍旧没有勇气向阿炳承认自己就是他的父亲。

因为没有父亲的关爱,再加上小时候跟随母亲生活时所遭受到的敌意,导致极为叛逆,即便是在道观里也难以被束缚。

更重要的是,为了纠正阿炳,其父亲对他的要求极其严厉,但却佳佳适得其反,严苛的管理更加令阿炳产生了逆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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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抽烟嫖妓,知晓真相的阿炳挥霍无度

在父亲的严苛管理之下,虽然阿炳仍旧不像其他道士一样清心寡欲,但是对于音律之道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天分与兴趣。

本来,以阿炳所掌握的手艺,加上其父亲给他积攒的家底,一生无忧该是可以达到的,但事实的走向却再度发生了变化。

1918年,华清和病重,在即将走向此生终点时,这个逃避了25年的懦夫,终于说出了造成阿炳如此不幸的真相。

尽管华清和为阿炳积攒了不菲的财富,还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他,但本就性格叛逆的阿炳,在知晓了华清和和就是自己的生父后,此时却更加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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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怨恨等种种负面情绪涌上了阿炳的心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实。那虽然严厉但却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师父,心中最感激、敬佩的人,到头来竟然是自己怨恨了20多年的人。

阿炳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接手偌大的雷尊殿,开始寻求各种各样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起初,阿炳只是借酒消愁,好让自己一直处在朦胧醉意中。逐渐地,随着他的“破戒”越来越多别有用心的人开始与其结交。

在那些一心只想骗取阿炳钱财的“朋友”的引诱下,妓院成为了阿炳常居之所。为了彻底掏空这个家财万贯的道士,那些人还助使他染上了烟瘾。

长时间地吸食鸦片,导致阿炳眼眶深陷、身材消瘦,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天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枯瘦的“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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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因为阿炳常年留宿妓院,竟沾染上了梅毒。即便是这样,阿炳也并未悔改,仍旧一味地奢靡享乐,最终导致了双眼失明。

雷尊殿的其他道士早已对阿炳不满,本来就看不惯阿炳这个“野种”,如今又因为风流无度,将雷尊殿所积攒的钱财所挥霍一空。

更何况,已经瞎了双眼,神采全无的阿炳,再也不能替人做法事,雷尊殿的众道士联合起来将他赶了出去。

被雷尊殿扫地出门的阿炳身无分文,加上双目失明、身材枯瘦,昔日“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他孤零零地漂泊在无锡城内。

三、天道轮回,竟与寡妇漂泊半生

成为了“孤家寡人”的阿炳,似乎是终于感到了后悔。不过好在,雷尊殿虽然将其赶了出来,但自幼所学的一身音律本领却是他们拿不回去的。

阿炳凭着独特的天分,加上自身颇具传奇性的遭遇,开始创作曲目在街边卖艺。

不知是上天有意捉弄,还是冥冥之中就已注定,阿炳在街头卖艺时竟遇到了一个让他倾心的寡妇。

阿炳在无锡街头弹奏二胡时,遇到了从江阴乡下而来的寡妇董彩娣。两人都有着悲惨的遭遇,一来二去便开始互相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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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阿炳与董彩娣结婚。在二人的预想里,阿炳将会戒掉以往的陋习,潜心创作,好在那乱世之中站稳脚跟。

但是,安稳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阿炳就因为烟瘾难熬再度于烟管、妓院中流窜。

见到阿炳旧病重犯,董彩娣伤心欲绝,在多次劝说无果后,就此离开了阿炳。充满戏剧化的人生遭遇,让阿炳有些呆滞,他开始继续每天游荡于烟管、妓院、酒楼、茶馆之中,听取那些各色各样的人的故事,融入进自己的创作,所赚取的钱财再用于这些享乐。

1933年,整日游荡在无锡的阿炳与另一位寡妇催弟同居。这一次,阿炳早已没了对爱情的向往,两人在一起更多的是想要找一个伴。

虽然阿炳的人生遭遇极其不幸,但是对于家国情怀,阿炳却是从未抛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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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日本侵略者入侵上海,遭到了19军的英勇抗击。听闻消息后的阿炳,将那则新闻编成了曲子,开始在无锡城内传唱。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年代,瞎子阿炳在用自己仅有的能力与方式,宣扬着抗击日本侵略者。

1937年,日寇攻陷江苏,为了避祸,阿炳只能带着催弟连夜回了乡下老家。但是,由于烟瘾难忍,最后不得已又漂泊去了上海。

但是背井离乡、国土沦丧的痛苦却令他无法忘怀。在国仇家恨的悲愤下,阿炳创作了一首二胡独奏曲《听松》。

相较于无锡,阿炳在上海的生活还算稳定,但是背井离乡、国土沦丧的痛苦却令他无法忘怀。在国仇家恨的悲愤下,阿炳创作了一首二胡独奏曲《听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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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以南宋民族英雄岳飞为原型的曲子,气魄豪迈、情感充沛,借岳飞抗金倾吐着不做亡国奴的爱国主义热情。

1939年,思乡心切的阿炳又再次回到了无锡。这一次,阿炳看开了很多,他不再流连于妓院、酒馆,每日上午去茶楼探听新闻,下午去街头将这些新闻变成曲子演奏、颂唱,唯一无法根除的是他的烟瘾。

阿炳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那个国家遭受危难之际,每一位有血性的中华儿女的缩影,真正令阿炳名传后世、比肩贝多芬的,得益于一次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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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偶遇伯乐,留下不朽的传世经典

1949年,解放战争结束,一个崭新的中国熠熠生辉。但相比之下,阿炳的健康状况却早已日薄西山。

由于一年四季都吃鸦片几十年来从不间断,阿炳的身体的各项机能早已失调,随着肺部疾病的发作,他只能蜗居在自己简陋的住所,靠着给同乡的民间乐师们修补琴弦过活。

这年冬天,一个名叫黎松涛的人在南京古林寺音乐学院弹奏了一曲二胡独奏。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一位老人正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罢了,那位老人连忙询问这曲子的名字,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有些失望:哪有名字噢,不过是我们街头一个叫瞎子阿炳的卖艺人自己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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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说完后,那位老人满脸遗憾,但此时却正巧另一人从此路过也听到了这番对话,他就是中国音乐教育家杨荫浏教授。因为爱好音律,年轻时杨荫浏还曾在无锡与阿炳学过一段时间的琵琶。

想起那位总是戴着一副墨镜的瞎眼乐师,杨荫浏感到一阵欣喜。然而,当他得知那位于他曾有授业之恩的阿炳已如风烛残年时,顿时面色大变。

一方面,他是担心于阿炳的身体,另一方面,他也在为阿炳所创作出的那些经典民间音乐所痛心。

为了将阿炳的这些经典曲目记录下来传唱后世,杨荫浏当即决定,要找到阿炳帮他将这些曲子录制下来。

不久后,杨荫浏与表妹曹安和,带着两人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专程前往无锡寻找阿炳,为那些经典曲目留存音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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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杨荫浏一行人终于不负众望地寻到了阿炳。彼时的阿炳已是气若游丝,但当杨荫浏等人说出此行的目的时,阿炳却展露出了许久未曾表现过的兴奋。在信念的支撑下,阿炳一口气将自己最为得意的6首曲子全部演奏了一遍。

当杨荫浏得知,那首促成了他们来寻找阿炳录制曲目的曲子并无名称,只是经过阿炳多次即兴演奏,慢慢便形成时,不禁颇感遗憾。

因为阿炳经常在无锡的惠山泉和街头演奏,杨荫浏随口说:“不如这首曲子就叫《二泉》如何?”

但阿炳听完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二泉》这个名字,有些简短,听着不像是正经的曲名,我知道有一首曲子叫做《三潭印月》,不如将“三潭”改为“二泉”如何?”

杨荫浏想了一会答道:“映与印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如取家乡映山河之“映”字,名为《二泉映月》吧。”

这个名称,以阿炳时常所去的弹奏地点为头,又融入了家乡的景观,很得阿炳的欣喜,就这样,传世名作《二泉映月》正式确定了下来。

《二泉映月》以阿炳真实且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为背景,展现了深沉而悠长的艺术理念,以伤感怆然为基调,悲伤中又杂糅着一丝昂扬愤慨的情绪,表达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每听一次都不禁让人回味无穷。

更重要的是,在这真实的曲目中,每个人所听到、感悟的都不尽相同。你的人生经历如何,你所能够从中汲取的情绪与感触也有着相应的不一样。

正所谓“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正是因为《二泉映月》有着如此超然于俗的特殊意义,才会使后人对瞎子阿炳推崇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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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这曲《二泉映月》曾带给了国际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挥之不去的记忆。当二胡独有的声调奏响曲目时,小泽征尔神色肃穆,随后竟然跪下虔诚地听完整首曲子。在接受采访时,小泽征尔表示:

如此震撼心灵的曲子,只能跪着听。

只是可惜,似乎是录制那6首曲子时,用尽了阿炳此生最后的气力,没过多久阿炳便怅然离世,没能亲眼见到自己的作品绽放出绚烂的光辉。

阿炳的人生遭遇是不幸的,其身上的那些劣迹也是无法抹去的,但他超然的音乐才华亦是名副其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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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泉映月》所带给人们心灵的震撼,奠定了其在世界音乐领域不朽的地位,曲子当中所蕴藏的,无论在遭遇什么样的经历,也永不放弃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才是后人敬仰阿炳的真实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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