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是“王木犊”重振雄风之年。“王木犊剧场”的创办及其在省内外造成的强烈反响,说明陕西喜剧界的文化品牌意识正在觉醒。
那么,“王木犊”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品牌?它与赵本山、小沈阳、郭德纲、周立波这些目前国内叫得震天响的喜剧品牌又有哪些相似与不同?为了回答这一问题,我们不妨将“王木犊”与“赵本山”这两个艺术体裁相近的喜剧品牌(前者是独角戏,也有人称之为“独人小品”;后者被称为“小品王”)作一比较。
相似:地域性喜剧和“草根”幽默天才
二者都属于“地域性喜剧”,都受到地方民间艺术、特别是地方曲艺的深刻濡染(前者:陕西快板、陕北说书,后者:二人转、微型拉场戏),都用方言表演;
二者都发轫于本土,后得央视青睐,一经转播,便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但相比而言,北方观众、特别是本土观众对他们的认同感要更强一些;
就表演者本人而言,二者都是来自民间的业余演员,又都是幽默感超强的喜剧表演天才,与生俱来的幽默感是这两位“草根笑星”成功的重要基础。
相左之一:木犊的资格更老
相比而言,王木犊的“资格”要比赵本山更老一些。当木犊于1980年以独角戏《秦腔、歌舞和离婚》在全国职工业余文艺调演中荣登榜首时,默默无闻的本山还在辽宁开元县跟着盲人叔叔走街串巷弹三弦、拉二胡、唱小调。当本山于1989年首次以喜剧小品《相亲》登上央视春晚时,木犊早已于3年前(1986年)在央视《九州方圆》节目中开辟了《陕角戏》专栏,一口气演出了12个段子。
相左之二:木犊的文化底蕴更深
有论者批评后期王木犊的“文化品位似有下滑之势”,这固然不无道理,但相比而言,在当今中国当红的几位“草根笑星”中,木犊的创造者石国庆的文化底蕴应该说是最高的。这不仅指国庆的“出身”(他曾任西北大学副教授和西安市戏剧研究所研究员),更重要的是国庆对喜剧美学的学习、钻研和颖悟都有相当的深度,他对笔者的喜剧美学理论观点曾提出过不少重要而中肯的质疑、辩难和补正。木犊和本山还有一个重要区别:木犊的主要脚本、特别是优秀剧本,均出自国庆本人之手;而本山表演的作品,基本系其团队成员个人或集体创作。
相左之三:木犊的建树具有更强的唯一性
“王木犊”与“赵本山”这两个品牌,均有超越前人的重要建树。但相比而言,“王木犊”的建树似乎有更强的无可替代的唯一性:
第一,它创造出一种新的独立的喜剧艺术样式――陕角戏。它以陕西方言和“冷面幽默”为主要招笑手段,一人演出,散白为主,结合韵唱,兼以小幅度的表演。我们不妨作一比较:赵本山(以及小沈阳)虽然在喜剧小品和二人转、拉场戏等喜剧艺术样式之间进行了不少嫁接、移植、组合、改造,但恐怕很难说他们已经创造出一种独立的喜剧艺术样式。
第二,它创造出一个脍炙人口的喜剧艺术典型――王木犊。赵本山是一个艺术家的品牌,而“王木犊”则是一个喜剧艺术典型形象的品牌,它类似于中国的孙悟空、刘姥姥、阿Q、华威先生、三毛,外国的堂・吉诃德、葛朗台、“套中人”、好兵帅克、夏尔洛。木犊的性格特征是“木讷”:“木”者,质朴也;“讷”者,迟钝也。各种笑料均出自这种质朴而迟钝的本性。今天,“王木犊”几乎成了某种喜剧人物的代称,在陕西老百姓中甚至开始变成一个具有特定内涵的普通名词。本山虽然也创造了一系列深入人心的杰出的喜剧形象,但似乎很难找出类似“王木犊”这样系列化、稳定性的喜剧艺术典型。
第三,它创造了一套流传甚广的王木犊语言系列:经过艺术提炼的陕西关中方言,嗦、重复之中见幽默的语言技巧,时髦术语与市井俚语相混杂的语言风格。应该说,赵本山、小沈阳也有自己十分鲜明的语言风格,在这一点上,他们与王木犊的建树只有风格的不同,并无高下之区分。
陕西文化品牌意识的薄弱与苏醒
既然王木犊具有上述种种优势乃至唯一性,为什么近十多年来会与赵本山等其他当红笑星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呢?
我以为,除了陕西方言传播上的障碍,王木犊的创造者――石国庆个人性格上的弱点(比如陕西人的守成性)及其后期创作中出现的迷茫和徘徊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陕西从思想文化主管部门到艺术界到广大观众,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缺乏强烈的文化品牌意识。中国曲协副主席、辽宁省文联副主席崔凯,早在十多年前就告诉我:赵本山绝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一个庞大、坚强、稳定的团队。对本山,省上支持,文联支持,曲协支持;不仅从精神上全力支持,而且从物质上鼎力相助。仅为本山写本子的班子,就包括若干知名度甚高的作家,如崔凯、张超、何庆魁等,以及“本山传媒”的一大批。相比之下,多年来我们陕西的品牌意识和团队精神比较薄弱,近年来王木犊的境况有点像是独木难支,自生自灭。
可喜的是,去年8月,“王木犊剧场”开张迎客,一批本土艺术家加盟,20多位北京曲艺大腕前来捧场;2009年末,省委、省政府又授予“王木犊剧场”“陕西省文化创新奖”。陕西的品牌意识终于苏醒,陕西喜剧幸甚!中国喜剧幸甚!■
(作者系著名喜剧美学家、文艺评论家、文学翻译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