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冯.弗里曼（Von Freeman）美国爵士乐次中音萨克斯演奏家，2012年8月11日在芝加哥去世，89岁。早报链接：在今天的这个世界，恐怕很少会有哪一位大师级的艺术家，在被评论界和观众推崇到神坛的同时，有意在避免与金钱及商业上的成功打交道，倘若如此，他的低调会被很多人所不理解。来自芝加哥的冯.弗里曼（Von Freeman）就是一位这样的爵士乐次中音萨克斯演奏家，他一生经济拮据，可当上世纪五十年代著名的小号手迈尔斯.戴维斯给他打电话，邀请他去接替一代天骄约翰.科川（John Coltrane）在乐队中的席位时，弗里曼再也没有回过那个电话。 这并非只是个例。从男歌手比尔.艾克斯汀（Billy Eckstine）到小号手金.科拉科斯（King Kolax），都不止一次地希望这位才华横溢的乐手加入他们的队伍，但是弗里曼无一例外地拒绝了。其中的原因或许是他不希望离开芝加哥这片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的土地，以及他在1960年前后亲手缔造的次中音萨克斯的“芝加哥乐派”。今年8月中旬，冯.弗里曼如愿安息在了芝加哥的墓园，享年89岁。冯.弗里曼全名厄尔勒.拉封.弗里曼，1923年10月3日出生于芝加哥，由于他的父亲与伟大的爵士乐手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交游甚密，在弗里曼小时候就很早地接触到了爵士乐。
年仅十六岁的他就已经钢琴家亨德尔森（Horace Henderson）所率领的乐队中吹奏萨克斯。二战爆发之后，他进入海军服役，但借此机会组建了一支“海军爵士乐队”。回到了芝加哥后，弗里曼与两个分别擅长吉他与打击乐器的弟弟乔治、埃尔德里奇一同演出。在五十年代早期，那时爵士乐坛的巨人们，比如查理.帕克、迪兹.吉莱斯皮、本.韦伯斯特都曾是“弗里曼兄弟组合”的合作伙伴。而著名的桑若（Sun Ra），这位形象神秘古怪、风格卓尔不群的键盘手慧眼识才地将弗里曼吸纳到了自己的乐队中。几年之后，弗里曼的录音生涯开始了，他在芝加哥本土的蓝湖（Blue Lake）和Ping厂牌下录制了第一批唱片，五十年代末期又与蓝调歌手吉米.维特斯普恩（Jimmy Witherspoon）等人合作，留下了经典录音。但是这些都算不上是他的个人专辑，一直到1972年，他的第一张个人作品《现在就做》（Doin'It Right Now）才宣告问世，这还要感谢盲人萨克斯手罗兰德.柯克（Roland Kirk）的帮助。那一年，他已经五十岁。
尽管很少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从1970年开始，弗里曼每周二晚上都会在芝加哥的“新闲逛寓所”（New Apartment Lounge）演出，这份工作他竟然坚持到了二十一世纪，但更多的演出？不吹。“因为吹得太多会丢失你的灵魂”，弗里曼如是说。就在前两年，已近九十高龄的他依然像一位心如止水的“少林扫地僧”，默默迎接着每一位慕名而来的爵士乐爱好者。据看过演出的人回忆，老先生刻意为之的粗犷音色与激烈敏锐的即兴演奏丝毫不逊色于年轻时的自己，在小细节上甚至更为雕琢。 弗里曼有过一次婚姻，但最终离婚了，膝下留有四个子女。说来有趣，冯.弗里曼的名声在上世纪下半叶中一直及不上他的儿子奇科.弗里曼。奇科与老爸吹奏的乐器一样是次中音萨克斯，但也会时常演奏小号，涉足的范围更广，录制的唱片更多，所以在乐迷中的知晓度也高了许多。《企鹅爵士乐指南中》这样评价道：“当他的儿子乐于将触角伸入新放克爵士（Neo-funk）的领域的同时，老弗里曼是一个从来都不会被流行左右的人，他的身上永远留下了美国南方的印记，打个比方，老弗里曼的萨克斯声有时仿佛是用橡皮筋和封蜡，被牢牢绑定在他的手指上。”从音乐风格上细分，弗里曼应该被归类于硬波普爵士乐手，所谓的的硬波普（Hard Bebop）是上世纪六十年代音乐家们对于波普爵士乐的延伸与发展，它与稍早产生的、走清冽冷峻舒缓一路的西海岸冷爵士（Cool Jazz）恰成对比。硬波普的旋律激昂，即兴色彩浓重，虽然节奏方面不复杂，但是独奏旋律之天马行空已经逼近了后来的自由爵士风格（Free Jazz Style）。就音色而言，弗里曼其实更加接近于自由爵士的领军人物科曼（Ornette Coleman），高亢之时有点恸哭的色彩，而与老一辈巨匠莱斯特.杨的温柔醇厚相去甚远。至于所谓的“芝加哥乐派”，是针对次中音萨克斯这样乐器而言的，它是一个由弗里曼与另外三位杰出的萨克斯好手金.阿蒙斯（Gene Ammons）、约翰尼.格里芬（Johnny Griffin）和克利福德.乔丹（Clifford Jordan）联手创立的芝加哥本土萨克斯流派，强调在硬波普的基础上加入摇摆和戏剧性的元素，以达到一种异常丰富的声音效果。体现在弗里曼身上的，笔者以为就是有些酸刻的高音区搭配上沙哑的低音嘶吼，他究竟是从哪儿学来这招的呢？弗里曼淡淡一笑：“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参透的。”
笔者认为弗里曼最佳的唱片是七十岁时录制的《Lester leaps in》和《Never let me go》，它们都是弗里曼一次去巴黎旅行时的产物。这两张录音中，弗里曼在电钢琴的伴奏下吹了作为一个老男孩特有的惆怅和怀旧，与他一贯的奔放不同，乐声伤感之处宛如薄翼般的陶瓷，娇柔得几乎一触即碎。要知道，正是因为“另类”的低调、收敛和适可而止，这一辈子他错过了许多可以挣钱的合同，可能也恰恰是因为如此，才将他的艺术生命维持到了一般爵士音乐家所望尘莫及的年纪。 实在的讲，弗里曼的艺术成就一直到晚年，具体地说是八十岁后才被外界高度评价，之前人们谈起他的时候总会说：“那个不招市场喜欢，但声音独一无二的老头儿。”他心中最大的遗憾，是年迈的母亲于1998年过世，无缘看到他的大器晚成。好在荣誉没有来得太迟。2012年，这位被芝加哥的乐迷们亲切地称呼”冯斯基”（Vonski）的萨克斯手获得了美国国内给予爵士乐手的一项至高荣誉——美国艺术捐赠基金会爵士大师奖（NEA Jazz Masters Awards）。从此，他的名字与曾经的伙伴、1982年第一届该奖获得者桑若和吉莱斯皮并列在了一张名单上，诙谐的是本该在一起的名字却相隔了整整三十年，首尾遥望，有着说不出的沧桑。弗里曼一度和朋友这样说：“他们认为我时而会走调，会吹错音，还说我脑子里全是怪念头，可我丝毫不在乎，因为我完全不需要担心挣钱的事，更不用担心名誉什么的。我本来就一无所有。这样，我才是自由的。”正如他的名字——“Freeman”，弗里曼的生命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自由地来，现在也可以自由地走了。（noli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