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如果有人问,中国历史上那个时期的文人们最自由狂放,最率意妄为,放肆情志,我想说,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因为在这个时期我见到了许多其他时期没有见过的人与事,或荒诞,或新奇,或史无前例,或后无来者。

比如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这位先生总是肆意喝酒,任性放荡,有时候脱光了衣服裸体待在屋里,有人进屋看见了就责备他。刘伶却说:“我把天地当作我的房子,把屋子当作我的衣裤,诸位为什么跑到我裤子里来!”这位刘伶与阮籍、嵇康相交甚厚,嗜酒不羁,被人们称为“醉侯”。后来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卷七十八》中写道:“刘伶嗜酒,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曰:‘死便埋我。’当时士大夫皆以为贤,争慕效之,谓之放达。”洒脱自如到这样地步的人,世间并不多见,他也因此成为了中国文化史的奇人之一。

再比如东晋时期的名士、书法家王徽之。他是书圣王羲之的第五个儿子,字子猷。有一次王徽之坐船进京,船停在码头上。之前他就听说过桓伊擅长吹笛,当时有“笛圣”之称,据说著名的琴曲《梅花三弄》就是根据他的笛谱改编的,但是王徽之并不认识桓伊。说来凑巧,当时碰巧桓伊从岸上经过,王徽之船中有个认识桓伊的人对他说,那就是桓伊。王徽之便派人传话给桓伊说:“听说您擅长吹笛,请为我吹奏一曲吧。”桓伊当时已是显贵要员,很有身份的人物,但他也早就听说过王徽之的名声,就立刻掉头下车,上船坐在胡床上,为王徽之吹了三支曲子。吹奏完,转身就上车走了。这中间宾主双方一句话也没说过,连句问候都没有。互不相识,互相倾慕,互不理会世间的客套,潇洒邀请,潇洒而来,潇洒而去,主客都可谓潇洒至极之人啊。人与人交往中能洒脱自如至此,实属罕见。晚唐诗人杜牧《润州二首 其一》中写到:“大抵南朝皆旷达,可怜东晋最风流。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闻吹出塞愁。 ”我和杜牧一样向往那种随心所欲的风流。

其实这种事王徽之不止办过一次。一次夜里下大雪,他从睡梦中醒来,打开窗户,让仆人斟上酒,抬眼望去,到处银装素裹,于是起身,在屋里慢慢地来回走着,吟诵着左思的《招隐诗》。忽然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友戴逵,当时戴逵远在曹娥江上游的剡县,而他此时居住在山阴(今浙江绍兴市),相距很远,但他即刻连夜乘小船前往,经过一夜的时间才到。不过等到了戴逵家门前,他却又转身返回去了。有人问他为何这样,他说:“我本来是乘着兴致前往,兴致已尽,自然返回,为何一定要见戴逵呢?” 这就是著名的王子猷雪夜访戴的典故。

这些人的行为举止让我十分新奇,十分欣赏,也十分敬仰。自由洒脱、无拘无束本就应该是文人们的天性,只是许多时候它们得不到充分的释放。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突然间有那么多的人释放出自己的天性,活得有声有色(有时候还是在特殊的条件下),确实让人为之瞩目。这也让我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认真地关注一下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那些文人们,寻找一下他们的奇闻异事,体验一下他们的生活情趣,探索一下他们的精神世界,在各种人与事中发掘出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还原历史上的某些真实的生活场景和人物性格。

魏晋南北朝时期传统上界定的起止点,为汉献帝建安元年(196)至隋文帝开皇九年(589),这是我国历史上一个长期分裂、战乱频繁的的时代,也是一个封建王朝不断更迭、各民族大融合的时代。历来人们公认,在文化方面,魏晋南北朝是我国历史上又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人们处在不断变化的开放的大环境中,思想活跃,视野开阔,感情奔放,富于创新,勇于探索。科学技术、宗教哲学、历史地理、文学艺术、音乐舞蹈、书法绘画、雕刻建筑等诸多方面都有了空前的发展。

瞩目于这样一个时代的文人们,自然就有了特别的意义,有了无数的有意义的或有趣的话题。它会吸引我们走近他们,了解他们,熟悉他们,跨越时空和他们进行对话,进而丰富我们对历史的理解,在历史中发现一些对今天有益的东西。

在浩如烟海的人与事中,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切入点,那就让我们先从魏晋时期的一件大事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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