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之婴还（六）
蓝曦臣一怔，才渐渐回过神来，目光从压抑着忧色的蓝忘机和换了副容貌的魏无羡身上一一看过，又望向那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此时聂明玦已经将仇人尽数杀死，在魏无羡笛音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而聂怀桑不顾他身上的血迹污浊，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
“忘机……大哥……”蓝曦臣终于意识到，金光瑶是真的狠！
利用蓝氏成了陷魏无羡于不义的一把刀，又如同跗骨之蛆害得忘机痛苦十三年，这还不够，他还利用蓝氏的《清心玄音》与《乱魄抄》害死了大哥。
金光瑶说从未想过害他，可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手上，也沾了许多人的鲜血……
蓝曦臣缓缓抬起双手，视线落在手掌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只觉得摧胸破肝，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之前，他对忘机说：“你认为自己了解魏无羡，所以信任他；而我也认为自己了解金光瑶，所以我也信任他。你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么难道我就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吗？”
可实际上呢？
忘机信任魏无羡，是因为他每一次都会亲自去调查，去查访所有相关之人与事，通过前因后果来判断。
而他，看到的都是金光瑶让他看的，听到的都是金光瑶让他听的。
所见所闻皆从金氏而来。
他究竟是为什么面对忘机一次次的解释，都认为是忘机因情义看不清真相？
为什么会面对大哥与金光瑶的冲突时，都认为是大哥脾气暴躁的过错？！
他到底怎么了？！
他看着忘机从小长大，与大哥从幼时便相交莫逆。
可他竟会选择更相信金光瑶的品性……
他疯了吗？！
蓝涣沉声道：“我也去过几个异界，认识了好几个蓝曦臣。我知道，你觉得你眼中的金光瑶才是真实的金光瑶，旁人眼中、世人眼中，所有对他的诟病都是对金光瑶的误解。
“因为他在你最困顿的时候，恰好出现，对你伸出了援手。言谈举止又是那么的契合你的道义。
“你觉得他在战争中将全部生死都托付于你，为联军传递情报，所以他必定是一个，忍辱负重、心系众生、敬上怜下的人。”
见蓝曦臣以手支额，像是在忍耐什么，蓝涣顿了顿才轻声道：“何况，他的身世是那般可怜，经历是那般曲折，所以你怜惜他，对不对？
“蓝曦臣，我也是你，我知道你怜贫惜弱的心。也懂你信重一个人后，就会全心全意。
“可是，你好好看一看。要说身世可怜，经历曲折，无羡比他更甚！要说忍辱负重，怀桑又差了哪里？甚至，你认真看看忘机……他小时候在蓝氏，受到排挤冷遇，你又知道吗？他成长过程中，无一人靠近，你心疼吗？
“不，你习惯了。你只看得到忘机独立自持，无羡洒脱不羁，怀桑纨绔娇气。因为，他们从不对你抱怨自己的苦难。所以你就看不见……
“金光瑶无论大小事，都会想尽办法让你知道，一次又一次，你就只记住了他的不容易。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蓝曦臣，你好好想想吧！”
惊雷已逝，瓢泼大雨也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最深的夜已经过去，天光微亮。
蓝启仁带着人赶到了。
数百人众将观音庙团团包围，当冲进来的数位领头之人，看到那金氏宗主服之下的那团肉泥时，都愣住了。
暄暄赫赫的金氏，彻底倒在了这一天。
蓝启仁担忧满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和魏无羡几乎贴成一个人的蓝忘机。
无语片刻，又看向相对而立的蓝涣与蓝曦臣。
相同的服饰，相同的样貌，但浑身的气息截然不同。
蓝涣凛然而立，目光炯炯。
看蓝曦臣却压着额角，眉间堆满难以言说的郁色。
蓝启仁就没见过自己一手带大的蓝曦臣这种烦躁难安、失仪失态的模样。
“曦臣，你究竟怎么了？！”
蓝曦臣疲倦道：“……叔父，先别问了。真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蓝涣冷哼了一声，留给他一个怒其不争的眼神，才上前向蓝启仁行礼，道：“叔父，事情已经解决。还请叔父之后安排，将真相公之于众，也为蒙冤者洗清名声。”
“好。”蓝启仁又看了蓝曦臣一眼，也明白了为何蓝涣会请他来安排。
只怕大侄儿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一时难以从中脱离。
只是……
他身为蓝氏宗主，又如何能够这般软弱？！
蓝启仁越想越窝火。
蓝忘机拉着魏无羡也走了过来，二人对蓝启仁行礼之后，魏无羡笑道：“蓝先生，之后还要借你家含光君一用。”
蓝启仁哼道：“他自己长了脚，想去哪里我还能拦着不成？”
魏无羡嘿嘿干笑了两声，才道：“赤锋尊如今这般样子，我想过了，还是要先养好他神魂，之后再让他选择接下来如何。否则，若他就这般被度化……只怕会魂飞魄散。”
聂怀桑急切地问道：“魏兄，这是何意？”
“金光瑶与薛洋拿赤锋尊没办法，所以，在将他分为六块的同时，也撕裂了他的神魂，并以多重符咒镇压。将近十年下来，赤锋尊的神魂已经……脆弱不堪。你们也看到了……”魏无羡指了指温宁，“温宁除了肉身不似普通人，但神志同常人无异。而赤锋尊哪怕我用陈情唤醒了他，却仍是这般浑浑噩噩，只有本能。这就是因为他的神魂受损严重的原因。”
明白了魏无羡想要做什么后，聂怀桑鼻尖一酸，抱住聂明玦的双臂更为用力了：“魏兄，只要不违道义，聂氏往后任凭你差遣！”
蓝启仁叹了口气，道：“无羡，蓝氏也要多谢你。”
他如何不明白，不管魏无羡是如何做想，但他此举将会让蓝聂两家之间的裂痕逐渐减少。
尤其是当聂明玦神志恢复之后，蓝氏也有了致歉的机会。
阿涣果然没有说错。
哪怕是经历了前世今生种种不平，魏无羡仍是那般赤忱洒脱，犹如少年。
***
隐藏结局为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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