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1月21日），日本音乐家坂本龙一在微博上发布了自己再次患癌的消息。
坂本龙一在2014年被确诊为咽喉癌，没人想到在病情本来有所好转的六年后，他又不幸患上了直肠癌，尽管现在已经做完手术正在恢复，但此后的日子将继续“与癌共生”。
01
石头、瓦片皆成乐器
提到坂本龙一，很多人最先想到的就是他的电影配乐。从《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到《末代皇帝》再到《被遮蔽的天空》……而这其中流传度最广的一首曲子就是电影《战场上的快乐圣诞》的插曲《圣诞快乐，劳伦斯》。
（《被遮蔽的天空》剧照）
这首没有歌词的电影配乐，至今都是坂本龙一在中国知名度最高的一首曲子，甚至在20年前的电影《蓝宇》中，关锦鹏还特意插入了一个哼唱这首歌的小片段暗示影片中的人物关系。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Main Theme坂本龙一 - Ryuichi Sakamoto - Music For Film
但近年来，坂本龙一的音乐却越发先锋，甚至逐渐放弃了一些曲谱旋律的追求。这其中我们最熟悉的也许就是去年春节期间他在快手上的那场直播。当时有人写文章说：“我们乐见在快手里刷出坂本龙一，就如同乐见村口喇叭里放出德彪西。”
那次直播其实是坂本龙一在家中的录播，观众不仅没有听到一首熟悉的经典曲目，甚至坂本龙一使用的乐器也超出了很多人对“乐器”的理解，石头，瓦片、瓷碗、吊钹……这些声音单调的乐器在坂本龙一的演奏成为了非常重要的乐器。
那些原始而单调的声音构成了一个宏大而神秘的声场，而钢琴、吉他这些通常认知中的正常乐器反而成为了这个声场中的点缀。没有任何明显的旋律节奏，只是一些日常而简单的声音反复而有规律地出现着，像是在营造和诉说另一个神秘空间。
这场即兴演出当然让很多期待着能够听到“教授”经典曲目的人期待落了空，但聪明的媒体们很快就发现了，当直播镜头扫过坂本龙一使用的吊钹时那一行“中国武汉制造”的小字。
不仅是这个吊钹，就连他搭配使用的马林巴锤也是用回收的医用橡胶制成，而这在当时显然比坂本龙一那30分钟高深的音乐演奏更能激起人们的共鸣。
但是如果你关注坂本龙一近些年来音乐理念的变化，就会发现，这种看上去似乎过于先锋的音乐对于他来讲，早就已经是一种常态。
02
音乐宽广得像海洋，而我的信息就像一个小岛
2017年上映的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记录了他这些年来的音乐旅程和他对音乐的理解，在这部纪录片中，坂本龙一一直在采样各种自然中的声音。
雨滴打在玻璃天窗的声音，风翻动树叶的声音，双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敲击树林间废弃的铁皮箱发出的声音，他甚至把铁皮桶套在自己头上，站在雨中倾听……
他从塔科夫斯基的电影里找到了创作的灵感，塔科夫斯基的电影里不仅有流水声，还有风声、脚步声……他对声音有非常深入的理解，他的电影音轨和各种事物的声音是密不可分的，他的电影里隐藏着一个复杂的音响世界，坂本龙一想要把音乐做成他的电影音轨那样。
他说：“我们的日常生活被各种声音所环绕，一般人不会把这些声音当做音乐，但仔细聆听就会发现，这些声音在音律上很有意思。我很想把这些声音，融到自己的音乐里。仿佛乐器和环境音融为一体。那种浑然天成的音乐，我很想听到。”
回归到一块木材，一根琴弦在自然的最本真状态下的声音，聆听他们真实的声音，坂本龙一的音乐理念给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对声音的尊重，已经蜚声世界的他并不认为自己在浩瀚的声音世界中是可以掌控一切的大师，他说：“音乐宽广得像海洋，而我的信息就像一个小岛，甚至还不如一个岛。”
坂本龙一也确实把他的声音采样放到了他后来的作品中，《只有爱能化解仇恨》中加入了他在人类祖先的发源地东非大裂谷湖面上采样的声音；《冰川》中收录了他在北极采样的冰川下的流水声……
那些听起来也许觉得过于先锋和怪异的声音，其实恰恰来自我们生活的常态，是被我们的忙碌和偏见所忽视的声音，当我们习惯了聆听被规划好声音的传统器乐，这些声音反而带给了我们很多新奇感。
2018年，坂本龙一在美国纽约大道公园军械库的现场演出现场被拍摄记录，作为纪录片《坂本龙一：异步》发行，这场长达65分钟的现场演奏，未尝不可看成是坂本龙一在纪录片《终曲》中的音乐理念实践。
各种来自日常生活的道具和与电吉他、钢琴、合成器一起诠释了坂本龙一的精神世界，而他在快手上的直播，看起来就像是这场表演的延续，其实也正是基于这样的音乐理念，才有了他当时特意选用武汉生产的吊钹和回收医用橡胶制作的马林巴槌来进行的演奏的经典一幕。
03
多面坂本龙一
虽然纪录片《终曲》解读了很多坂本龙一的音乐理念，但想要真正理解坂本龙一也许是困难的。他是音乐家，是电影配乐大师、也是演员、甚至还玩过乐队……
从《圣诞快乐劳伦斯》到《末代皇帝》坂本龙一不仅为这两部电影贡献了传奇的经典配乐，还出演了其中的角色。其中前者参演人员汇聚了摇滚明星大卫·鲍伊、导演北野武等诸多大腕；后者包揽了第60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导演、改编剧本等9项大奖，当然也包括最佳原创配乐奖。
Where Is Armo?坂本龙一 - The Last Emperor (Original 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
（《圣诞快乐劳伦斯》剧照）
1978年坂本龙一和细野晴臣、高桥幸宏一起组成了YMO(Yellow Magic Orchestra)这个名字来源于细野晴臣在70年代后期主导的“YellowMagic”的概念，意指黄色人种创作的电子合成乐。
YMO称得上是日本昭和时代最负盛名的一支乐队，他们原本抱着组个乐队玩的心态做专辑，第一张专辑在日本的销量也很惨淡，但没想到却在美国意外走红。
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快速席卷整个日本，这支乐队虽然只存在了短短五年的时间，但对整个亚洲的电子音乐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就连坂本龙一“教授”这个称呼也是在乐队时候高桥幸宏和他开玩笑起的。
BEHIND THE MASKYellow Magic Orchestra - Solid State Survivor
时至今天YMO的音乐依然非常有可听性，2018年马赛克发行的专辑《劲歌热舞》的封面上，除了夏颖，几位音乐人分别手持了一张对他们影响最大的唱片，卓越手上拿的，正是YMO的《Naughty Boys》，这也是YMO解散前发行的最后一张专辑。
如今坂本龙一虽然再次患癌，但依然希望可以继续进行音乐创作，尽量完成手头上的工作。也许没有人能知道自己的“终曲”是哪一首，但有些闪闪发光的人来到这世界上走一圈，就已经足够珍贵，我们只能期盼这个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