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珺火了。
在抖音上，他因一条《琴师》的视频备受关注。屏幕里，他披着一头极具艺术气质的中长发，穿黑色上衣坐在镜头前，用二胡拉了一段20秒左右的旋律，至今收获了153.8万点赞。
网友留言，这是“我的青春”，还有人表示自己来“洗耳朵了”。这个用他本名命名的账号，目前一共有137.6万关注者，获得过1193.8万点赞，粉丝量和互动量还在不断地上涨。
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他成了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民乐博主，也开始有了收入。曾经，他连修琴的钱都没有，如今依靠抖音直播打赏和平台带来的曝光，自己攒钱换了设备，拓宽了音乐事业，还将众多年轻人垂直拉入民乐的坑，甚至有粉丝受他影响而对二胡产生兴趣并开始学习。
“我觉得二胡需要一个IP，我选择拿自己的名字去做这个IP。”周子珺说。
（周子珺拉《琴师》的视频。）
周子珺今年25岁，来自重庆。7岁的时候，家里给周子珺请了一位老师，教他拉二胡。
“7岁的孩子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他说，这个决定是父母两边长辈意志的集中体现：周子珺的爷爷走得早，但认为学音乐很体面，是一件给家族长脸的事情，因而留下了这样的遗愿；母亲那边，外婆自己就会拉二胡，长辈们也喜爱音乐，但最终都未能从事相关的职业。一来二去，这个担子就落到了周子珺头上。
一开始，他对二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当时，周子珺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每天上学，然后放学回家练琴，写作业，看会儿电视，睡觉。他偶尔和外婆在家里合奏一段，有时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二胡只是自然地在他的童年里流淌，并且成为他生活作息中的一部分。
在那个阶段，周子珺甚至没有得到过一个硬性的练习时长要求，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外公外婆没有给他标准。两位老人都具备一定的音乐素养，能听得出他的音准和节奏控制如何。一次，一首曲子出现了一个难点，他们鼓励周子珺：“你今天去试着拉十遍，要是十遍都不错，就可以结束了。”
周子珺真的这么做了。在与二胡相遇的最初阶段，学琴对他意味着一种自我挑战，同时也是有趣并被鼓励的。外公外婆设立的音乐标准被他吸收内化，其影响持续至今。而那几年的言传身教，也最终影响了他的选择。
（小时候的周子珺和父亲。受访者供图）
9岁，父母把周子珺送到了北京，考中国音乐学院附中。这是一条有章可循的专业道路：考入知名音乐学院的附属小学或者附属中学，在学校的体系内一边升学一边磨砺技术，最终通过考试进入心仪的大学，正式开始艺术实践。
这也是一座公认艰难的独木桥。如果要考取三所知名的音乐附小，至少要从5岁开始学习乐器，7岁开始准备考学。如果目标是十一所相关附中，至少要从10岁起，准备起码两年。
（小时候的周子珺和母亲。受访者供图）
天赋会淘汰掉大部分的琴童，他们不会被老师建议走专业的音乐道路。而脱颖而出的一小部分人，一样要面临残酷的竞争。以周子珺曾就读的中国音乐学院附中为例，一份该校2021年公示的小升初录取名单显示，当年全国范围招收的民乐学生一共41个，其中二胡专业仅6人。
二胡逐渐占据了周子珺所有的生活。在备考中国音乐学院附中的日子里，他每天要练习7至9小时。而他的父母同样要为此付出巨大的努力，做出一定的牺牲。周子珺的父亲留在老家，母亲陪他一起去了北京，平时打零工挣钱补贴家用。他们住在和别人合租的房子里，周子珺成功考入附中后也没有搬出去。
这一住就是9年，直到高三那年，周子珺退学。
（少年时代的周子珺，在第一届中日韩民乐大赛上演奏。受访者供图）
如今，从25岁的周子珺身上，很难看出当年那场退学风波对他的影响。
不管是在直播间里，还是在自己的微博上，他都表现出了一种随遇而安的松弛感。甚至于在得到第一笔直播打赏时，他也不过是拿着钱去吃了一次海底捞。
18岁的周子珺不是这样。那年他高三，离考上大学，进入中国音乐学院教育系统的终点，只差最后1年。然而，他不再是7岁时刚刚接触二胡的那个自己。
他开始形成自己的音乐理念，即使老师不赞同，家人不理解，也难以在学校里获得别的资源。他也开始厌恶二胡，私下偷偷学起了电吉他。在这个阶段，二胡意味一种技术，一套规矩，总之不是他想追求的东西。
（周子珺和附中的朋友们在学校排练室玩摇滚。受访者供图）
站在二十五岁的现在，周子珺终于能够总结当时自己的感受：“我觉得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他们遵从的是规则，他们并不遵从这件事情的本质。”而他是孤立的。“我没办法跟父母去聊我音乐上面的一些想法，因为他们不是音乐专业的人；跟音乐专业的人去聊这个，他们似乎也并不想听。”
他退学了。在北京做了一年摇滚，最后还是回到重庆老家，和父亲住在一起。没有人理解他。“最好的音乐学院。（他们觉得）你有希望能够获得最好的音乐学院文凭，就差一年了，你就这么退了。”
周子珺的父母离婚了。他的父亲希望他现实一些，比如先挣点钱来给他看看。母亲则有几年都不再和他联系。
他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左图：留在北京探索摇滚的周子珺和他的电吉他；右图：刚回到重庆时的周子珺抱着他的二胡。受访者供图）
后来，周子珺注意到了抖音。他成了最早的一批用户。外界信息的冲击，使他开始留意行内人如何解释未来的行业发展方向，也开始明白自己并不满足于仅仅做一个二胡演奏者。
“有些事情我认定做了就OK。在抖音发视频也好，做直播也好，在行动之前，我就想好了该怎么做了。”他说。
和小时候练琴时一样，他对自己有要求。首先，技术上必须专业，要经得起推敲；其次，要努力去捕捉别人想听的东西，要让听众产生共鸣；最后是个人符号，除了一个有辨识度的外在形象，他还有意选择了实名。
和周子珺的预感一样，他火了，也因此获得了经济的独立。这不仅仅是生活上的改变，还有周子珺等待了多年的家人的理解。
多年不联系的母亲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很简短，只是一句“儿子，我发现你是真的学到东西了”。外公外婆觉得脸上有光，觉得他确实做成了一件事情，支持他做抖音。周子珺和父亲的关系也缓和下来。虽然搬出去自己住，他还是每天回家一趟，遛遛狗，照看家里的情况。
他曾经以为，与家人和解时，他会很激动。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他体会到的是一种复杂的心情，比如“你终于知道我是有在努力的”，又比如“原来我可能会苦于去解释，现在就不解释了，因为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结果在的。”
（周子珺在视频中提及收获家人认同。）
跨过了上一个阶段，周子珺如今会下意识地和火了的那个自己保持距离。
《琴师》的视频出圈后，他放了一个月没更新。有人找到他希望签约，也被他婉拒。现在的他，对外界的评价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我其实不是很在意是否要被很多人看到。抖音这个平台本来就是为了让你能够遇见欣赏自己的人。既然如此，人多人少，只是量的问题。”
真正能触动到他，以至于让他反复强调自己“非常高兴、非常开心”的，粉丝受他影响而对二胡产生兴趣，并开始学习。
他有一个粉丝群，很多人在里面分享学习二胡的经历。每次周子珺在抖音上发了新曲子，都有许多人把他拉的片段作为示范和训练目标反复练习。半年之后，他们告诉周子珺，“周老师，我进步真的特别大”。
他在这件事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我觉得这就是一个相互成长的过程，是别的事情给不了的，真的完全给不了。我觉得对于民乐来讲，现在重中之重就是在普适教育上，这是我自己作为音乐专业的人能付出的一份力量。”
（周子珺和另一个民族乐器演奏博主@小陈同学二胡合奏。受访者供图）
根据抖音直播发布的《抖音2022民乐直播数据报告》，过去一年，抖音上的民乐直播超过178万场，累计直播时长超过233万小时，87%的民乐主播获得打赏收入。截至今年6月，共有87种民族乐器在抖音开播。
近日，抖音直播还联合中央民族乐团发起“DOU有国乐计划”，由中央民族乐团带来专业演出及指导，抖音直播提供产品和流量支持，共同打造民乐演出的第二舞台，助力更多优秀的民乐演奏者能在直播间收获新观众和新收入，未来一年将帮助1000名民乐演奏者月入过万，让100名民乐非遗传承人获得开播收益。中央民族乐团百位艺术家也将入驻抖音，带来超百场直播演出。
周子珺在这里找到了实现个人价值的方向。学琴十八年，二胡是他童年的一部分，也曾经是拼尽全力才挣脱的束缚。但当他经历过这一切，当他终于自由了，他却发现其实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需要他用自己的音乐理解去做出不一样的阐释。
于是，周子珺重新发现了二胡。
音乐在流动。从过去，到现在，总有一天会去往未来。谈到以后的打算，周子珺变换了几种设想：有可能尝试做自己的音乐，有可能投身民乐的创新教育，也有可能出国深造。这些有的需要影响力，有的需要钱，好在现在都可以想办法。
他说自己焦虑，但也在等待下一个阶段的到来：“如果一切都被定好了，我们存在的意义是啥呢，对吧？”
（周子珺在视频中提及希望让更多年轻人了解二胡。）
#97年帅小伙拉二胡也太高级了#
（文：刘山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