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等于失声。沉默是一种专注。

——表演艺术家、编舞家,埃内斯托·皮若尔(Ernesto Pujol)

设想下,你生日时,别人送了你几张音乐会门票。虽然你从来没有听过现场表演的古典音乐,但你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尝试机会。你到了音乐厅,在一群音乐会爱好者之间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当你安顿下来后,你会发现略微高出地面的舞台上只有一架钢琴。所有迹象都表明这是一场钢琴独奏会。几分钟后,一大群观众开始找座位,翻看表演单,沙沙声不绝于耳,接着低沉的闲聊声慢慢减弱了。灯光暗淡下来,表演开始了。你全神贯注地坐着,等待表演者登台演出。突然,停电了。音乐厅开始震动,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然后灯亮了,一位穿着礼服的绅士走上舞台,坐到钢琴旁,精心整理他的乐谱,接着从口袋里拿出秒表,按下秒表按钮,坐直身子看着观众。他抬起钢琴盖,钢琴的黑白键露了出来。他低头看着琴键,看了好一会。他并没有弹钢琴,而选择把琴盖安静地合上。他抬头看着那些乐谱,然后翻了一页,仿佛他刚刚弹完一首曲子并且打算继续弹奏下去似的。他安静地坐了1分钟左右,再次打开了琴盖,仅仅看着琴键而不触摸它们,随即又翻了几页乐谱,合上了琴盖,静坐了几分钟。他再一次看向秒表,郑重其事地按下“停止键”。最后起身离开了舞台。4分33秒的时间里没有一个音符出现,表演就这样结束了。

怎么回事?你心想。这是在开玩笑吗?音乐在哪里?

好吧,首先你得知道这首名为《4分33秒》的乐曲是由先锋派作曲家约翰·凯奇(John Cage)于20世纪50年代创作的。1952年8月29日,该作品由钢琴家、实验作曲家大卫·图德(David Tudor)在纽约伍德斯托克(Woodstock)的马弗里克音乐厅(Maverick Concert Hall)演奏。如今这首乐曲由众多表演者在世界范围内演奏,一曲完毕,观众们或欣喜或震惊,反应不一而足。

凯奇凭借着自己的创新乐曲以及独特的演奏乐器等而闻名。电动搅拌机、浴缸、瓦罐、收音机、鹌鹑的叫声还有现场观众都充当过他的乐器。但是寂静无声也可以当作一种乐器吗?肯定有些观众认为凯奇做得太过火了。但是这首《4分33秒》既不是玩笑也不是噱头,凯奇想以此转移我们对乐器(钢琴)的注意力,打开我们的思维——并且让我们竖起耳朵——音乐就在我们身边。

凯奇相信每一种声音都是音乐,关键在于怎么听。音乐的定义是,结合多种声音以达成和谐或创造不和谐,抒发情感以及传递美感的艺术形式。因此凯奇猜测,在4分33秒的时间里,咳嗽声、沙沙声、舞台灯光的嗡嗡声以及观众的闲聊声会充满整个安静的音乐厅。而这些声音就是音乐。

当我们积极倾听周围的世界时,我们就能意识到,其实我们一直在创作音乐。我们在倾听中逐渐懂得,我们是周围的一部分。倾听是一种艺术形式。

但是倾听和听是不同的。听意味着被动地感知声音,这是非自愿的,不需要为之付出努力。而倾听要求我们积极参与周围的世界。倾听时,我们必须调动所有感官,才能理解声音传递的意义。

我的朋友玛丽·凯(Mary Kay)曾经住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繁荣街道上。从她的窗户俯瞰下去,可以看到4条车道的马路永远川流不息,就跟高速公路一样,只是这里没有出口匝道。咆哮的汽车发动机声仿佛一首交响乐,轮胎撞到坑洼里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在破裂的沥青路上弹跳的18轮大货车不断按喇叭,极其刺耳,还有许多其他声音的加入,不管白天黑夜,这里的声音从未停歇。有一天,我和几个朋友去拜访她,我们问她怎么能忍受那些噪声。她说:“去海滩就行。”我最初的想法是“她不能经常去海边”——由于她住在内陆城市,不大能看到海,她的做法可以理解。但是接着她抓起几把塑料草坪椅,放在紧靠繁忙街道的人行道上,并且要我们坐下。她说:“闭上眼睛,听听海浪。”当我们积极专注于倾听和重新诠释我们周围的声音时我们发现,不是吧,这些车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黎明时分的海浪声!实在太棒了。现在每当我走在繁忙的街道上并开始向往静谧的海滩时,我就闭上眼睛,听听海浪声。

乍一看,空白页面会令人吃惊,因为它的沉默,它的空白,它的赤裸。但就像《4分33秒》的沉默让观众有机会倾听自己的音乐,空白页面让我们得以有空间倾听自己的想法,建立联系,让我们的想象力自由驰骋。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倾向于打破沉默,倾向于在空白页面上胡写乱画。当我们因为害怕空白页面或者遇到创造阻碍而失去勇气时,有时我们能做的就是开始动笔写,填充空白页面。但是当我们的大脑飞快运作,脑海里一片混乱嘈杂时,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平静下来,摆脱束缚,探索周围环境。有时填得过满只会让我们一无所获,但是倾听寂静却可以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作为创造性入侵者,我们可以通过倾听和听,探索空间。因为一旦我们学会安静并积极倾听我们周围的音乐,就会发现没有空间寂静的、静止的,空洞的。当我们去创作时,那个空间可以有汽车喇叭声、是路面坑洼的碰撞声、音乐会观众的咳嗽声——或者那里可以有海浪,有想法,有乐团。

拒绝说“嗯哼”

几年前,一位同事试图向我解释新流程时,突然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说:“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当然,我很吃惊,问她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她沮丧地看着我说:“因为我说的每一句话之间,你都会说‘嗯哼’,好像你已经知道了一切!”

真是胡说。在这发生后的几个月里,我想,她真讨厌!虽然在我辞职之后的几个月里都没看见过她,但是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想到那一刻,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我再想想,她还是很讨厌!多年来,我一直记得那一刻。最终,好奇代替了愤怒。所以我参加了一个我密切关注的社会实验,研究的就是人们在对话时的倾听方式。事实证明,她的观察结果是对的。我的“嗯哼”不仅会分散说话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恼火,而且还占据了所有说和听之间的空白空间——无法让说话人的信息顺畅传递。于是我马上有意识地努力省去废话,为倾听和学习留出更多空间。

当我开办工作坊时,经常会让人做一个结对练习:一个人是听众,另一个是说话人,然后互换角色。最终,两个人会一起合作解决工作场所的重大问题。当我解释练习规则时,我总是先说:“听众的工作就是倾听。”通常大家听了都会哈哈大笑,接着我补充道:“意思是什么话也不要说。不可以说嗯哼,不可以说是的,不可以提建议:只可以听。”参与者做练习时,我会仔细观察,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在练习过程中说了“嗯哼”和“是的”。此外,我也会观察到参与者发觉自己讲话而突然住嘴的行为。这个练习充分说明了我们会本能地插话,填补空白,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自己这一行为,同时也可以帮助人们意识到,省去废话可以为想法提供空间。

高效反叛法

1.挑选一名搭档。要求你的搭档根据一个话题谈论5分钟。

2.倾听,不要说话。

3.角色调换。

4.持续以上过程,直到双方都能够认真听完5分钟——不打断,不说废话。

倾听你的身体

当我第一次和朋友报名参加马拉松比赛时,我们是处于喝醉状态并且确信尽管我们没有任何长跑经验,但是参加26.2英里(约42.2千米)的马拉松是不错的主意,以及我们一定能在比赛时间内跑完全程,然后躺在某个人家的前庭草坪上休息。幸运的是,我很早就学会了两件事:第一,你必须跑,跑得像奥运会选手那样快;第二,如果你训练有素并且注意倾听你的身体,你的身体也会倾听你的想法,并且它能感应到在比赛当天应当如何发挥。

马拉松比赛前的7个月里,我每个星期抽出4天跑步,跑步时不听任何音乐,只关注我的呼吸声,我的脚在跑步机上跑动,心跳开始加速。每周,我都会增加跑步里程数:第一周9英里(约14千米),接下来15英里(约24千米)、20英里(约32千米),最后保持在25~28英里(40~45千米)。

当我的朋友和我站在起跑线上,发令员喊“跑!”时,我的身体毫不迟疑地飞出去了。为了跑完全程,你不能想还要跑多少英里或者已经跑了多少英里。你必须专注于你的身体,观察周围的环境。倾听长跑途中的身体需求至关重要。身体是在暗示我,多喝点水,多吃点零食吗?是在暗示我,起水泡了,抽筋了?

全程26.2英里(约42.4千米),我都专注于我的身体,大脑一点都不杂乱,很神奇。我的感官能力得到了强化,之前我只有在冥想、写作或者表演时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有在食欲望极其强烈的时候)。当所有不必要的想法和恐惧离你而去时,留下的是一个等待探索的广阔空间。

我们每天带着饱经沧桑的身体去工作,它可能遭受过侮辱,可能受过伤,甚至严重受伤——但我们的身体都以自己的方式保持着镇定和强大。我们这些使用身体表演的人——演员、舞蹈演员、表演艺术家、运动员——深知,我们的身体就是我们的“工具”。我们越早意识到我们身体的所有独特运作方式,我们就可以越快与它和谐相处。这就是表演者和运动员训练的原因,不断排练,练习:有压力时,我们的直觉开始发挥作用,而我们的肌肉记忆会完成其余工作。当我们的身体、大脑和目标处于同一战线时,我们就能够像足球守门员本能地阻止对方射门一样,清晰快速地应对遇到的任何挑战、处境和机遇。

我们的生活常常喧嚣嘈杂,所以呼吸、活在当下、倾听我们的身体变得至关重要。今天,你会如何倾听你的身体?即使你身体跳的唯一舞蹈就是在乘往18楼办公室的电梯里,跟着软爵士乐(Smooth Jazz),用脚尖轻拍地面,倾听你身体的声音也将有助于保持心理平静,保持专注并为创造力找到蓬勃发展的空间。要想精力十足地专注于工作娱乐,玩转世界,你需要充足的睡眠、锻炼和新鲜空气,而你的身体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做这些最合适。

无形胜有形

各种各样的艺术家、作家和创作者都在探索精简的奥秘并且努力让无形胜有形。他们的目标是向我们展示那些离开框架、脱离图片、无法叙述,但是与我们亲眼所见一样重要的东西。以下是几个例子。

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伊利亚·卡巴科夫(Ilya Kabakov)和艾米莉亚·卡巴科夫(Emilia Kabakov)创造了一个大型艺术装置,名为“从自己的房间飞向太空的人”(The Man Who Flew into Space from His Apartment)。当你步入该装置的走廊,你会看到一个钉了若干木板的门框,钉得并不严密,你可以通过空隙瞧一瞧里面那间极其狭窄压抑的单间公寓。墙上乱七八糟贴满了屋主人的东西:手绘草图,对外太空的粗略研究图纸,图纸的边缘还潦草地写着对时间、距离和日期的计算。很明显,房间的主人是一位痴迷于太空旅行科学的人。你看到石膏板碎片掉落一地。接着你被强烈的灯光所吸引,于是你沿着光往上看,看到了低矮的天花板。这时你注意到天花板上有个被炸开的大洞,而洞的下方是一双鞋和一个看起来能把人弹出去的弹簧装置。

即使你没看到屋主人从这间公寓飞入太空,你也知道他做到了。你无须查看他起飞的时间,只要有想象力和这间空无一人的房间就够了,无形胜有形,无形之中一切都很明了。

戈登·马塔-克拉克(Gordon Matta-Clark)因为大型建筑作品《无政府主义建筑》(Anarchitecture)而为人熟知。他会购买即将拆毁的建筑物,并且把它们对半切割或者在上面钻孔,让光透进来。他的目标不在于给这些即将消失的建筑物注入生机,而在于创造一种全新的方式,让普通人注意到原本不起眼的建筑空间。

在另一次鲜为人知的创作中,他将“夹在中间的空间”转化为艺术作品。他买下了建筑物和房屋之间的一块块小土地,由于面积太小不能建造房屋也不能停车,所以大部分未被使用而且很少被注意到(有些地方只刚刚好站得下马塔-克拉克)。他把这些小地方打造成了表演空间。

因为有些安静的地方太不起眼了,所以我们可能会忽略甚至都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但马塔-克拉克看到了其中的艺术潜力。有时候最有创造力的空间就是我们每天都经过但是小得难以发觉的地方。

高效反叛法

1.在熟悉的地方之间寻找格外安静的空间:

在家和工作地点之间;

在你的位置和某个站着的人之间;

在听和倾听之间。

2.占据这些不起眼的地方,让自己天马行空地想象。

点赞(0)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