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可道

音乐人赵雷有一首歌《成都》,听了鼻子会突然发酸,青涩的往事,放手的爱情,会潮水般涌来。早些年还有一支曲子,属于封神的作品,是交响乐,叫《梁祝》,作曲是何占豪和陈钢,感动虽然说不少,但会被你身边的假装懂音乐又不会被不懂的你识破的人,诱导着认同该交响乐很牛逼,旋律委婉缠绵优美,不过今天想说的是另一个音乐人,是旧时代的,应该叫二胡演奏家,可能更合适,阿炳,知道吗?他演奏的《二泉映月》,据说当年红遍大江南北。

我知道阿炳这位演奏家,这样说吧,我能记起阿炳,其实和二胡无关。是和无锡的二胡广场树立的那座塑像有关。大前年,我去无锡,我无意间见到阿炳塑像,让我惊讶不已。阿炳是旧时代的人,被裹挟着进入新时代以后不久,就死掉了。这倒没什么,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惊讶的是,堂堂的江南城市无锡,竟然可以将旧时代落魄的艺人阿炳,树立为城市的塑像,真的不可思议。

几乎众所周知,国内除无锡以外的其他城市,大多数都是为一些重于泰山的人,比如服务过帝王的忠臣良将,或者是跨马抡刀的豪强,再不济也得是苏东坡这样的文人,树碑立像,其用意,不外乎是拿来当成一个城市的精神信仰,或者某个区域信仰的一种表述。但是无锡,却是为了一个轻于鸿毛人,一个一生可能只拉过一支曲子的人,尽管那支二胡曲《二泉映月》也不错,但究竟是一个旧时代乞丐一样的人,为他立像,这确实惊世骇俗。

而且无锡城阿炳的塑像,还不是那种主流审美上的象征主义造型,是写实主义的,自然主义风格,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阿炳的那座塑像,佝偻着腰,在凄风苦雨中,奋力拉着二胡,如果你有了一定的年龄,对灌输给你的一些教育内容还记忆犹新,或者是有着强烈的正义感,你很容易联想到阿炳这个拉法,是对旧时代的控诉。如果你00后,没有那时的经验,你会怀疑,这个人,难道就是那个年代的大V?忽悠,接着忽悠!

但眼见的事实在,无锡就是给了这个人塑造一尊塑像。无锡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城市,好伐啦?

二胡映月独奏_二胡二泉映月简谱映月演奏_二胡谱二泉映月

(二)非常道

当然,现在的90、00后,如果你告诉他说《二泉映月》好听,他们未必赞同,毕竟乐器和表现力方面,要比那时候丰富多了。是的那时候,音乐多少显得贫瘠了一些,而《二泉映月》在贫瘠的背景下,就显得鹤立鸡群了。但是严肃的乐评人,大约不会这样认为,他们更喜欢在类似《二泉映月》的曲子中,发现值得推崇的崇高精神,也就是音乐的精神性,这一点和孔子的文以载道相似。要知道,这并不是中文文化矫情,欧洲宗教音乐,欧洲交响乐,具体一些吧,像巴赫的一些作品,都是包含有崇高精神的作品。

精神性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特征,一种衡量万事万物的标准,如果再加上一个劳动人民和一个无产阶级,精神性基本上可以媲美上帝了。实际上西方的基督教信仰,通过耶稣和无产阶级门徒的信仰生活,也表达了同频的主题。唯一不同的是,你不能让贫瘠接管了你应该仰望的精神。

总结起来,阿炳时代的音乐创作,个人和人性,如果掺乎在创作的作品中就显得太low了,根本够不到艺术设定的阶级高度和奉献牺牲的高度。大概就是这个原因,那个时代一气之下,干脆把个人和人性全都屏蔽在艺术之外了。如果偏要表现偏要歌颂就歌颂群众群体,凡是个人主义的,全拉出去,嘣!

《二泉映月》的阶级性是丰沛的,一听就是代言劳苦大众的。只不过《二泉映月》和《梁祝》这类作品比较,阶级性更崇高一些,所以《梁祝》这种小资产阶级主题的作品,也很快被打入冷宫了。剩下《二泉映月》,这支带有明显江南曲风的作品,独享荣宠。那种哀婉的,悲切的,如泣如诉的,痛哭流涕的,走投无路的旋律,把旧时代艺人盼望拯救的心怀,描绘的淋漓尽致,也让新时代无端人物的自豪感,抖升。

从这个意义上说,阿炳是记得纪念的。但无锡人的主观意愿如何,我是不得而知。因为客观上,这座塑像,对深刻在阿炳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江南民间艺人的悲苦一生,以及从不曾被我们留意过,却隐藏在一个民族文化肌体上的悲剧性命运,揭示的完全彻底,且早已跨越了阶级界定。

二胡谱二泉映月_二胡映月独奏_二胡二泉映月简谱映月演奏

(三)名可名

阿炳是无锡人,原名叫华彦钧,在无锡当地的居住区域,小有名气。据说无论四季,无论风雨,通常在天擦黑的晚饭时间,阿炳的街坊邻居都能听到《二泉吟月》婉转的曲调,在无锡的长巷中来来去去。

很显然,阿炳当时应该是处在一个孤立的状态。民国那年月,除了远东大都会的上海,国内其他地方的艺人,地位都不怎么样,唱堂会的京剧名伶,好像不算在此列,很奇怪。但是像阿炳这样的艺人,和好吃懒做的乞讨是同义词。而他们总不能真的去效仿丐帮,去搞一个帮会彼此帮助,也不会有当地的街道领导登门关怀,他们只能自生自灭。

唯一不同的是,阿炳的随遇而安的流浪状态,可能给了他一些朦胧而广阔的命运意识,所以也使得他改编的《二泉映月》的旋律,多少有了更深层次的探索和表达,并让他成为了那个时代被我们追认的忧伤的灵魂。

不过据说《二泉映月》在阿炳活着的时候,虽然已经被他改编了。但阿炳的改编并没有形成固定的曲谱,也就是说,阿炳演奏《二泉映月》时,是随着演奏的心情而变化,没有一个稳定的曲调。也就是说,阿炳的演奏,极不靠谱。但是,这不正是古典中国音乐的独特性所在吗?

当然,阿炳不会想这么多,在民国末年他只想活下去,根本没有考虑他有什么才能,他甚至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过自己是一位艺人。这些概念和荣耀都是新中国给与的。后来发生了什么,其实大家也都可以猜测到。正如那位当红的外交官所言,阿炳在没有任何付出的情况下,被带进了新时代,就偷着乐吧。

阿炳的确乐呵了一阵子。而且解放后不久,政府的文艺官员就找到了他,据说是从北京来的,可不得了。阿炳在民国时期从没有过这种待遇。政府文化官员找到阿炳后,希望录制他的《二泉映月》,这是江南地区吴越文化的遗产,不能就那么随便丢弃。阿炳表示同意后,他们很快就用简陋的录音器材,在他的那家单坯墙房屋里,把曲子录完了。那以后,后来的二胡演奏者再演奏《二泉映月》基本就靠谱了。

阿炳录制完《二泉映月》后,文化官员们表示了感谢,同时也不认为需要支付给阿炳什么费用,既然都是国家的主人,伸手要钱就生分了。再说,曲子也不是阿炳自己主笔创作的,你也是从风月场所听来的,有什么了不起?

阿炳据说也没有想到这一层面,只是单纯的录了曲子,然后就结束了,生活照旧。不同的地方是,文化官员走了以后,阿炳的生活更加困难了。想借钱旧钱还没还,自然也借不到,最后,孤勇者阿炳孤立地用一种极端的方式,了却了身前身后事。

阿炳死的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什么人。但阿炳的《二泉映月》却如月光一样洒满了中华大地。在这种情况下,我猜测当时的无锡市政府做不做了,他们拍案而起,让《二泉映月》的阿炳,以另一种生命的塑像形态,留给了阿炳身后的江南,和整个世界。同时,无锡这座江南大城,也通过这座塑像,为中国社会贡献了一个不同的价值维度和精神维度。

二胡映月独奏_二胡谱二泉映月_二胡二泉映月简谱映月演奏

(四)非常名

《二泉映月》如今已经是一个远去的记忆,忘记也就忘记了。好在阿炳的塑像还在,安放在无锡的二胡商业广场,提醒着江南的子孙和异乡人要记住,像阿炳一样轻于鸿毛的人,在吴越之地是被珍惜的。

只不过,在复兴传统的浪潮之下,由阿炳托举起的江南音乐,并没有带来什么继承者。甚至包括整个江南,也没有特别在乎构建江南文化的多样性,江南早已被淹没了在长三角经济带的概念之中。

平心而论,作为曾经辉煌的文化高地,江南尤其苏南社会,在当代音乐艺术方面的创造,几乎是空白的。但你却无法为此评头论足,江南的价值观其实是很特立独行的,他们大部分人至今仍讨厌戏子,也就是娱乐圈或文艺工作者,他们只在乎经济,只在乎经营好自己的生活,不过也因此成就了世界级的长三角制造中心和中国经济中心。

然而,我却偶尔心有不甘。要知道,音乐艺术是对一个族群,一个国度的祝福。正如贝多芬瓦格纳对德意志的祝福,好莱坞对美国的祝福。除此之外,音乐能够将人的灵魂唤醒,去仰望我们的古老文化中心心念念的苍穹。

而我也希望音乐也能为江南带来祝福。通过音乐,把江南的茉莉花,采莲和浣纱,瘦西湖,二十四桥明月夜,金陵王气,以及梅子黄时雨,压缩成天然去雕饰的价值表述,让感动一剑封喉。

二胡二泉映月简谱映月演奏_二胡映月独奏_二胡谱二泉映月

我离开无锡的时候,蓦然想起前一晚入梦,我化身成了约翰·丹佛John Denver,美国的乡村歌手,我踩着丹佛献给西弗吉尼亚的牧歌《Take Me Home Country...》,为江南改编着《故乡之路》。

就像是天堂,我的江南风光

河道如绸,湖泊如镜,长江运河像岁月流淌

那里的生命是美好的,胜过鸟语花香

风吹稻田,薄雾晨光

像风一样自在的成长

江南小路,带我回家

回到那个叫江南的地方我的家乡

就是太湖流域的城市,河道日夜流淌

带我回家,江南小巷

清晨时分,我听到她呼唤我的名字

吴侬软香提醒我家还在路上

开车中,我有一种感觉

我早该回到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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