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夜曲歌曲_草原之夜曲谱_草原夜曲伴奏

程志(1946-2023)

3月29日,程志走了,但他的歌声、笑声、语气、眼神总是浮现在我的面前,就好像他刚刚还在跟我聊歌坛的趣事。认识程志近40年,他留给我最突出的印象就是天真直率。天真是指他对歌唱的态度和歌声,直率是指他待人说话的方式。

30多年前,记得是在北京天桥剧场看世界男高音“歌王”帕瓦罗蒂演出普契尼的歌剧《绣花女》,待帕瓦罗蒂唱完《冰凉的小手》咏叹调,程志说:“‘老帕’降调了,‘老帕’降调了!”

后来在饭桌上,我说:“程志大哥,我问了沈湘老师,沈老师说那场他确实降了一个调,可全场观众都被他的高音迷住了,几乎都没听出来,你怎么就听出来了?”程志说:“我当时就觉得‘老帕’唱得偏低,为了证实,我拿出音叉敲响凑在耳边,又核对了,确实降调了。”说着,程志当场唱了一段原调带有High“C”的高潮部分,又唱了一段降调的高潮部分,说:“听出差别了吧?”

我说:“你这样一对比唱,差别还挺明显,可在现场听‘老帕’唱,一边听着原调录音,一边听他的现场演唱?这不大可能吧!”程志说:“我研究声音那么多年,天天就琢磨着怎么唱得更好,让声音年轻而有光泽。我对声音敏感,尤其是那个High‘C’。”

我说:“程志大哥,今晚难得兴致这么高,再唱一个。”众人也都附和说:“程老师,再唱一个。”程志说:“兄弟们真那么想听?”众人说:“当然,千载难逢。”程志说:“这有什么难的,不就唱几首歌嘛。行,过几天,我在北京音乐厅来一场!”

本以为程志就那么说说,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他真在北京音乐厅开了场独唱音乐会,把《冰凉的小手》《今夜无人入睡》等男高音的“试金石”都试了一遍。

开完音乐会,自然又聚餐。

我说:“程志大哥,也太轻松了,你说开就开了,而且一唱就20多首歌。”程志说:“只要朋友们想听,我随时都能唱。告诉你,我可以连开十场音乐会,曲目不带重复的。”我惊得张大嘴巴,“啊,那可得背下200多首歌呀!”

程志说:“有些人觉得这没什么。你一首歌或三首歌唱漂亮了,这不算什么。你开一场音乐会试试,连续唱10首、15首,然后你再说我没什么。”

作为男高音歌唱家,程志的声音漂亮,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艺术指导波拉提听了程志的演唱,说他的歌声是“世界一流的”,这是“来自东方的感动”。

程志的身体很结实。他16岁当兵时是侦察兵,后来身高长到1.82米,就成了部队的篮球队员。虽说后来成为专业歌唱家,但他一直勤于锻炼身体。他不是成天在健身房里的跑步机上、器械上练肌肉,而是通过骑马、爬山、打球以及从事户外摄影活动,练就有灵魂的肌肉,所以他有超强的体力来支持他那柔韧的声带和皮实的呼气、吸气肌肉群。这才能保证他连开两场独唱音乐会,最后一首应观众欢呼返场的声音仍保持有金属般的光泽。

1997年,中国“十大男高音”音乐会在北京、上海等地巡回演出,我在北京音乐厅看了第一场。“十大男高音”是原总政歌舞团的程志,原总政歌剧团的张积民、戴玉强,中央歌剧院的丁毅、杜吉刚,上海歌剧院的魏松,中国交响乐团的李初建,中国音乐学院的金永哲,西安音乐学院的白萌,中央音乐学院的黑海涛。音乐会分上下半场,每半场各唱一首歌,像打擂。因为有的一首歌是几个男高音都在唱,观众直呼过瘾。程志演唱了他的拿手曲目《格拉那达》,第一个乐句末尾有个延长音,一般的歌唱家也就延长6拍,多明戈那么大的“腕儿”也就延长8拍,可程志延长到10拍仍不停,直到全场观众响起暴雨般的掌声,他的歌声才停下深吸一口气,准备唱下一个乐句。那年程志51岁,是“十大男高音”中年龄最大的。

有一天,男高音歌唱家王丰跟我说:“程志住院了。”我问:“他壮得跟军马似的,怎么会病呢?”我约王丰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301医院)看望程志。我见到程志后,开口就说:“程志大哥,你这么欢蹦乱跳的人,怎么能躺在病床上呢?”

程志笑着说:“嗨,没事儿,骨折,大意了,马跑,狗跟着跑,我也跟着跑,有个木栏杆,马一跃轻松过去了,狗也窜过去了,我也想跟着跨过去,结果绊着了,大腿骨折。”

我说:“哎呀,大哥,你都60多岁了,还能跟马、跟狗比?得服老呀,这下伤筋动骨得一百天。”

程志说:“还好,没伤着嗓子,躺在床上,我照样能练声。”说着,他唱了一句《今夜无人入睡》最后那个高音,“等一出院,我就开场音乐会。我每年至少两场独唱音乐会不能断呀!”

我说:“我又看了你和王霞唱的《祖国颂》,至今无人超越。你一上来就唱那么高,但显得那么轻松,字唱得那么清晰。”

程志说:“那是1984年,演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中国革命之歌》。我是1983年进的组,开始没有我,当时全国有名的男高音都试了,就我没名气,但我一试唱,组委会就同意了,让我担任《祖国颂》的领唱。”

我说:“我听你跟殷秀梅唱的《紫藤花》,那也是一绝,你这字怎么唱得那么清楚?那也是‘珠峰’级别的。”

只要一跟程志聊起唱歌,他就精神头十足、滔滔不绝。

程志说:“我跟你说,美声唱中国歌,得咬字,我的秘诀就是不归韵,什么字头、字腹、字尾呀,我们平常根本不这么说话。唱歌也一样,一下就把这字咬到位,像说话一样,这样人就能听清你唱的是什么字了。再有,当初我的老师沈湘把我推荐给作曲家施光南,让我唱歌剧《伤逝》,我跟施光南说,‘把歌谱给我,我练练。’施光南说,‘男高音部分还没写好,你还得给我亮亮嗓子,看看哪个音区你最有光彩。’就这样,施光南写完一段,叫我唱一段,然后再调整。”我说:“敢情,歌剧《伤逝》男高音部分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程志出院以后,就到美国开音乐会去了。

2007年4月,我和学者易中天应邀到美国巡回讲学。在旧金山,当地邀请方请我们看了场文艺晚会,是中国的艺术团演出,不是在专业的音乐厅,但满座能容纳三四千观众,舞台搭在中央。突然,我见程志上台了,他先用麦克风唱了一首歌,然后放下麦克风, “裸唱”,即没有伴奏和音响,唱的是中国西北民歌《上去高山望平川》,声灌全场,尤其是那些小弯儿、润腔什么的,最边上一排观众都能听得很真切。之后,他又应观众的呼声,唱了一首《草原之夜》,仍然是“裸唱”。

程志一唱完,后面的杂技舞蹈我也不看了,到后台找到程志。他一见是我,倍感惊喜,说:“哥们儿,都追到美国来捧场啦?”我说:“你腿好了吗?”程志踢展了下他那伤过的腿,说:“好透了,跟原来一样。”

我说:“你到美国来,该唱个意大利歌剧咏叹调《今夜无人入睡》去震撼他们一下。”

程志说:“唉——我用美声唱中国歌照样能震撼他们,这可就不是我程志个人的威力了,是中国艺术歌曲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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